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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恐惧变得急促。 廖老师说得没错,他想要报复陈老师不是难事。 可是陆仁仁一直没有动手,报复陈老师这件事,想起来都觉得索然无味。他要是动了手很难说是不是让陈老师解脱,他什么都不做,陈老师反而会在庆幸和恐惧之间挣扎。 庆幸着自己还活着,庆幸了没一会儿,又恐惧仿佛下一秒就会到来的复仇。 人为了活下来能做出很多自己都想不到的事,只有真正面临对死亡的威胁,才会发觉许多平时觉得突破了自己道德底线的事情其实什么都不是。 陆仁仁其实能理解陈老师为了活着投靠院长,但是理解不代表原谅,无论陈老师怎么用恐惧为自己开脱,她害死了那么多人就是事实。 如果她没有把院长夫人进行的调查告诉徐进,也许院长夫人能及时转移走福利院里的孩子,即便依旧会有死伤,至少不会像十五年前那般惨烈。 院长是刽子手,她是刽子手的帮凶,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一边恐惧着,一边被良心折磨,一边接着给刽子手做事。陈老师看上去有七十岁了,可不认识她的人哪想得到她今年只有四十五呢? 陆仁仁之前没有动手,之后也什么都不会做。 他什么都不做,对陈老师这样的人而言就是最好的报复。 “……我没有见过他。”陈老师颤着声,用讨好的语气道,“我没你们那样厉害,鬼魂这个……我也看不见。” “院长真是留了个废物。”廖老师嘲道。 这样的人纵使是打骂都提不起兴致,廖老师也不想和她说话,留下一句“好好看着阅览室,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便推门而出。 白逐藏在书架后屏住了呼吸,好在廖老师确实没有在阅览室转悠一圈的想法,离开档案室后直接出了阅览室的门。 “其实她看见过我。”陆仁仁突然说道。 白逐轻轻发出一声疑问。 “陈老师见过我。”陆仁仁道,“她确实是一个看不见鬼魂的普通人,但我能让她看见我。” 福利院里不是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知道陆仁仁他们的存在,但是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被通知过,发现陌生的孩子要及时上报。 普通人里也有对鬼魂比较敏感偶尔能看见它们的,廖老师还真因为这项福利院里的规定抓到过福利院里徘徊的鬼魂。也是因为有鬼魂被抓,白天虚弱的鬼魂基本上都会躲起来,不出现在人前。 想要让陈老师恐惧来自他的报复,陆仁仁首先要让陈老师看见他,知道他的存在。 可是陈老师见过他几次,脸上分明流露出惊惧之色,却没有一次通知廖老师。 有时候想想还觉得有些好笑。 陈老师就算通知了廖老师也未必能抓到他,但陈老师不通知,反而能骗骗自己这是在赎罪,让自己那所剩无几的良心好过一些。 陆仁仁从白逐的怀抱里跳下来,默默来到档案室边。门被廖老师推开后又慢悠悠地往回关,虽然没有彻底关上,但还是留下了能露出半个陆仁仁的门缝。 之前廖老师心头火起时摔了几只档案袋,里面的文件掉出来散了一地。 分明才四十五岁,但陈老师此时身材佝偻,蹲在地上捡文件看上去都无比吃力。 她捡了一会儿后,揉了揉眼睛。 陈老师正巧抬起了头,看见站在门口的陆仁仁,吓得蹲都蹲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冷冰冰的地上。 陈老师颤抖着手戴上眼镜。 门口空无一人。 陈老师脸上流露出茫然的神色,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她的眼睛已经很不好了,有时候都无法分辨眼前闪现过的人影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她的幻觉,就像刚刚那样。 是那个早已死去的孩子真的在看她,还是她因为廖老师之前的话产生了幻觉? 是真也好,是假也罢,陈老师只知道自己永远要活在被她害死的那些人的阴影下,直到颈上审判的屠刀落下。 她有时候恨不得死去,但又不敢去死,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她被梦境中那些在火海中痛苦挣扎的人吓醒,她注定活在日复一日的恐惧中。 陈老师匆匆把文件收进一只档案袋里,也不管放的位置正不正确,把档案袋往架子上一塞就逃命似的逃出了档案室,甚至一直逃出了A2阅览室。 连档案室的门都忘了锁。 陆仁仁看着陈老师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转身走进了档案室,白逐没一会儿也跟了上来。 陆仁仁身高不够,能碰到的档案袋有限,他随意抽出了底下的一只,打开后将里面那叠纸倒出来。只见上面记录的是福利院中孩子的信息,每页有十二个孩子的名字和照片,有些照片上被打了红叉。 “红叉是什么意思?”白逐问,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死掉的孩子都会被打上红叉。”陆仁仁翻了一下,那叠档案上百来个孩子的照片,大多数都被打上了红叉。 “返老还童的邪术不能持久,而且越是使用,它需要的生命越多。”陆仁仁道,“刚开始可能一个月才要杀一个孩子,渐渐的时间缩短到半个月,十天,一个星期……现在,他基本每晚都要杀人。” “福利院里的孩子越来越少了,即使来者不拒,收留的人数也远远比不上死亡的人数。被遗弃的孩子里头女孩要比男孩多,别看现在二楼住得很满,其实三楼原先也是女孩的宿舍,只是现在已经完全空了。”手上不自觉地用力,那叠纸被陆仁仁抓得皱巴巴的,“也许有一天,这所福利院再也没有活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