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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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盯着鸡蛋饼的眼睛仿佛亮着星星,这让施傅兴感觉很奇怪。 他知道家里穷,施家养了三只鸡,两只母鸡一只公鸡。 平日母鸡下的蛋,施母都会攒着留给自己吃,以前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样做对不对,哪怕小侄子馋的哇哇大哭,他也只是嫌弃地皱皱眉,然后将鸡蛋吃进自己的肚子。 即使现在施傅兴也没有觉得自己错了,他是读书人,担负着改变门楣的重任,吃得好一点无可厚非。 只是读了几年书,家里非但没有变富裕,反而越来越穷,如今连自己的妻子想要吃鸡蛋都成了一种奢望。 施傅兴叹了口气,将咬了一口的鸡蛋饼夹到邬颜碗里:“给。” 桌子对面的施母见状一瞪眼,脸都要绿了,她不舍得骂儿子,便对着邬颜破口大骂:“哎呦!老三家的你连脸皮都不要了?我们施家是缺你饭是缺你水,怎么还惦记着男人碗里的饭呢!” 邬颜接过鸡蛋饼,朝着施傅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虽说这位弟弟营养不良,瘦的皮包骨头,但个子是真的高,她看他的时候都要仰着头。 “娘,不是我要吃的,是夫君给我吃的。”邬颜收回笑意,张嘴咬了一小口。 浓重的动物油的充斥口腔,细细品味,还有一股焦糊的味道。 顿了顿,费了好大力气才没有将口中的鸡蛋饼吐出来。心想怪不得他这夫君瘦成这副样子,施母做饭也太难吃了! “给你吃你就吃?”施母又气又拈酸,三儿子都没有让过她……指定是这娘们使什么狐媚子手段,把他儿子给哄骗住了! “三宝给你吃是他心疼媳妇,结果你倒好,一点儿也不心疼家里的爷们。” “娘这话可冤枉我来,谁说我不心疼的?”邬颜做出被误解的神色,她用筷子把鸡蛋饼划成两份,一份还给施傅兴,另一份又划了好几个小块,分给大房二房的孩子。 “你干什么!哎哟好好的鸡蛋给这些小兔崽子浪费啥啊!” 这下施母终于坐不住了,直接伸手把靠的最近的鸡蛋饼拿走。 油星沾满皲裂的老人手掌,在沟壑里缓慢流淌。 施禹坤今年才五岁,其他孩子害怕到手的饼子飞了,在邬颜给他们的时候就立刻塞进嘴里,只有施禹坤想着慢慢品尝,谁知道一转眼饼子被奶奶拿走了! 哇的一声,小家伙伤心地哭起来。 “哭哭哭,这怎么就这么馋呢!”施母呸了一声,转头骂林氏,“你是怎么当娘的,还不哄哄我孙子!” 林氏心里那叫一个气,看儿子因为一块鸡蛋饼哭成这样,心里把施母喷了个狗血淋头,忍不住道:“娘,你其他孙子孙女都吃了,没道理就我们坤不吃,您老也太偏心。” “哎呦,我偏心?这鸡蛋饼子是给三郎补身子的,小孩不懂事你这当嫂子的也不懂事嘛!成天净惦记着小叔子碗里的饭,简直不要脸!” 听到施母说这种话,林氏脸一白,差点儿晕过去。 转头看林老二的脸,果然黑得和灶上的大锅底似的。 一时间,小孩的哭声和大人的吵闹声混杂在一起,在夏日炎炎的中午,听不清谁是谁非。 邬颜老神在在地把自己的那块粗粮饼就着水吃下去,转头去看施傅兴,只见对方面色铁黑看着这场闹剧,片刻后将自己的鸡蛋饼夹给施禹坤。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哭。” 施母一拍大腿:“三宝啊,你不用给他,就是惯的不轻!” “娘,我吃饱了,这么热的天留不住,让三宝吃吧。”施傅兴放下筷子,眉目间带着疲惫。 见儿子已经决定,施母知道多说无用,转而敲打施禹坤:“这是你三叔给你的,以后要记得你三叔的好。” “嗯嗯!小坤长大后会孝敬三叔!” 五岁的小孩抓着鸡蛋饼吃的满嘴油花,讨好地对施傅兴笑了笑。 让人看的心疼。 “走了。” 施傅兴站起来,斜眼瞧了“呆愣”的邬颜一眼。 “没吃饱?” 邬颜摇摇头,起身跟在少年郎身后,古时候的衣服又长又不方便,她稍微提着两边的裙摆,小步跑着才能追上前面人的步伐。 到房屋门口时,施傅兴没有进去,而是往旁边的小书房走,邬颜怔了怔,连忙叫住对方。 施傅兴回头:“何事?” 邬颜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她笑了笑,问:“夫君这次什么时候走,如果待的时间长,晚些我给你做些好吃的。” 第3章 …… 施傅兴表情缓和了些,回答道:“这次多待一天。” 哦,那就是后天走。 邬颜点点头,露出标准的八齿笑容:“知道了,夫君去看书吧,不打扰你了。” 目送着施傅兴走进书房,邬颜同样回到房间,开始百无聊赖地思索有什么不花钱就能吃的东西…… 没办法,谁让施母这么抠呢,她的手上可是一分钱也没有。 要不去山上看看? 下午天气太热,施家人没有出门。 施母带着施家的女人坐在堂屋门口绣帕子,这是她们从县上拿回来的活,一个帕子十文钱,三个人一起绣,一个月能绣出五十来个,算起来也有五百文。 不过这东西费眼睛,加上农忙,这段时间没有绣多少。 “三宝回来能待两天,你们几个赶紧多绣一些,到时候你爹送三宝的时候让他一起拿去县城卖。” “行,娘。”周氏没有异议。 一旁林氏却撇撇嘴,她是妯娌里面绣工最差的,绣出来的帕子勉强能卖,但价格比施母和周氏低五文,所以不怎么热络,此刻便忍不住道:“可咱们上次拿回来一百多个白帕子,就算连夜绣也绣不完。” “呸我看你就是懒!”施母骂她。 “冤枉啊。”林氏不以为然,她嫁给施老二这么多年早就被施母骂习惯了,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想到什么:“娘,要我说把三弟妹也叫来绣帕子,都是一家人,我把我的帕子分给她一些。” 小心眼的林氏变大方,好比太阳打西边出来,周氏觉得稀奇,往女人那儿看了一眼。 不料这一眼正好被林氏撞见,当即咋呼起来:“哎哟大嫂那是啥眼神,我这人是口直心快了点,但对三弟妹可没有坏心肠,以后小叔子考上状元,我还指望他教教我们家小坤呢。” 一段话说的大情大义,连施母都对这个二儿媳改观:“呵呵,老二家说的对,三宝是个聪明的,只考了一次就过了童生,前途不可限量,我和你爹也不是傻的,老大老二现在供着弟弟,等以后就让三宝扶持你们!” “可不呢,正是娘说的这个理。” 林氏得意地朝周氏挑眉,周氏抿了抿起皮的嘴唇:“弟妹想多了,我没有那样想。” 说完继续低头绣手中的帕子。 “哼,装模作样。”林氏翻了个白眼,不再管她,换头问施母:“娘,你觉得怎么样,三弟妹的模样一看就是大家族的小姐,听说那些人家从小就教女娃刺绣,不如让她绣帕子补贴家用。” 施母一想也是,她偏疼小儿子,觉得邬颜赚的钱都是给她三儿用,当即拍板决定:“行。” 老太婆对院子里玩泥巴的荷花喊:“去叫你三婶出来绣帕子。” “好勒,奶!” 荷花扔掉泥巴,高高兴兴地答应。 小姑娘对家里新来的三婶很感兴趣,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村子里的小伙伴都说三婶是女神仙,她也这样觉得,尤其三婶今天中午还给她鸡蛋饼吃,小姑娘更喜欢了。 迈着小步伐跑到东屋,经过书房的时候看到三叔在里面摇头晃脑地读书,荷花吐了吐舌头,偷偷笑。 哈哈好傻呀。 “咦,荷花是吗,有什么事情?” 邬颜坐在床沿边,百无聊赖拿着一本书翻。 听到动静后她抬起头,就见二房的荷花在门口探头探脑,头顶的两个小揪揪晃来晃去,带着说不上来的喜感。 “三婶,奶奶叫你出去。” 荷花一改调皮捣蛋的形象,乖乖巧巧地传话。 大人都喜欢听话安静的女娃,所以荷花也要让三婶喜欢! 听到施母叫自己,邬颜挑眉,心想指定没有什么好事。 但她还是懒洋洋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被弄褶皱的衣服,决定跟小姑娘出去一趟,省得对方被老太婆凶。 果不其然,一出去施母就扔给她几件白帕子:“老三家的,这是你二嫂匀给你的,绣一块十文钱,今天下午你就坐在这和我们一起绣吧。” “对啊,三弟妹窝在房间憋屈,出来和我们说说话也是好的。” 邬颜:“……” 你看我像会绣帕子的人吗? “娘,我不会绣。” 她实话实说。 施母脸一跌,不相信邬颜不会,只觉得女人在推脱,“不绣就去山上割猪草!” 顶着这个大太阳去山上肯定会中暑。 邬颜虽然有上山看看的打算,但不想这个时间点去,干脆坐下拿起针线做样子。 好吧,这可是你让我绣的,到时候浪费了白帕子只能怪你自己。 两个小时后,荷花好奇地盯着三婶绣的东西,忍不住挠了挠头。 她没有再玩泥巴,但身上却溅了许多泥巴点子,手上也是黑乎乎的,像个小猪仔。悄悄问:“三婶,你绣的是石头吗?” 邬颜尴尬极了,同样压低声音:“是小鸡。” 小鸡?荷花抬头瞅了眼鸡窝里睡懒觉的鸡,不像呀? 三婶绣的明明不是鸡! 唔,就算是鸡,那也是石头鸡哈哈哈哈…… 小丫头捂住嘴巴无声咯咯笑。 “娘,我那里还有十条帕子,让爹一起带着吧。” 这时候,旁边的周氏擦了擦额头的汗,出声打破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