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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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南准备等要搬进去了,再统一行邻里之谊,平常在小区里见着什么面熟的,她都当没看见,说过话的只有徐怀鸣。后来蒋南的母亲改主意了,暂时不搬,蒋南等屋子放味,又等了半年,期间买了个二手车位,碧城这边挺方便的,也热闹,她一个人住郊外有点寂寞。刚开始说是给蒋南妈养老,其实是满足她自己的心愿,装修的时候,蒋南添入了她记忆里旧家的元素,设计师都忍不住提意见,说有些设计太过时了。 蒋南搬家前一天拎着礼品盒去七楼拜访了她妈的老领导,老领导还能认出来她,叫她:“胜男。”这是蒋南原来的名字,上大学后蒋南改了。她没纠正,把礼品放下,寒暄了一下告辞。从七楼电梯下到叁楼,又遇上徐怀鸣,徐怀鸣好奇她怎么从上面下来,”蒋南说:“七楼的是认识的人。”徐怀鸣想了一下,“你要住过来了?”蒋南说是,徐怀鸣问:”什么时候搬,我能给你搭把手。“蒋南说:”明天吧。你父母在家吗?我今天没准备什么,明天搬完了再去拜访拜访。“徐怀鸣说:”没事,你现在就能来,我们家不在乎这个。“蒋南笑笑,说咱们加个微信吧。徐怀鸣说:”好。“他没拿手机,给蒋南说的微信号,蒋南加了,她注意到徐怀鸣一直戴一支智能手表,她一开始就把徐怀鸣看年轻,难怪的,他打扮都太学生气,挺有意思。 这时候徐怀鸣的父亲在里面问他跟谁说话,徐怀鸣对蒋南抬抬眉毛翘翘嘴角,意思“说什么来什么”,很有促狭之意,他好似看出来蒋南对社交的抵触,有点坏心眼的孩子,也有些亲热的合谋。他回头道:“新搬来的邻居。”徐怀鸣的父亲看着很年轻,从徐怀鸣的身后出来,“哎呀,你就是蒋工的女儿吧。”蒋南说:“您认识我爸?”徐怀鸣父亲说:“我进单位晚,你爸的事迹那是响当当的呀。”他让蒋南进去坐坐,蒋南推辞了,心想一会还得找人多买点礼品,搬回来到底是好处多还是麻烦多? 蒋南第二天给徐怀鸣发了微信,徐怀鸣穿着黑色短裤短袖,干活的样子,蒋南说:“你帮我看着点就行了,不用搭手,人够。”徐怀鸣进了蒋南的家,蒋南说:“那我下去了,劳烦你。”她在底下看箱子数目全不全,看的主要是衣服鞋子包,蒋南除了爱吃就是爱穿。点清了跟着工人上楼,徐怀鸣看家居用品,她管看这些。收拾干净到了中午饭点,徐怀鸣说:“去我家吃吧,我家做好饭了,添副碗筷的事。”蒋南嫌人际往来麻烦,不愿意,徐怀鸣说:那你再请我吃一顿,蒋南说:“你们家饭都做好了。”徐怀鸣说:“说一声就行了。”蒋南拍拍他的肩膀,轻轻的,好似那有一点灰尘:“算了,这样不好。先欠着你。” 徐怀鸣把右手搭在自己的左肩,那里两秒前是蒋南的手,他笑一下:“那我可记着了。” 蒋南很中意他笑的样子,说:“要不就今晚吧。”徐怀鸣回:“那最好了。”他说最好了的时候,像发自深深的内心,让给他允诺的人也快乐起来。 近八点,蒋南给徐怀鸣发微信,说来她家吧,累一天了没力气出去,叫了点吃的。徐怀鸣收拾了一下按响蒋南的门铃,蒋南给他开门,身上穿的是一件丝绸的套裤,外披梭织开衫,挽着袖子。她说:“来啦?”给他轻轻踢过去一双拖鞋,徐怀鸣换完鞋看到客厅有叁个人,两男一女,分别是苏秦和他的妻子戴安,蒋南的高中朋友王钦,他们来给蒋南暖房。蒋南一一作了介绍,介绍徐怀鸣时说:“我邻居”,徐怀鸣在地毯上坐下,他们几个已经吃过一会儿了,现在正在喝酒,徐怀鸣猜想蒋南是突然想起的他,但并不知道这是蒋南突发的坏心。徐怀鸣带着一瓶干红,摆出来说:“祝乔迁之喜。” 蒋南正在他身旁的沙发上坐着,看见酒了凑过来拍他的肩:“福星!酒喝完了,他们正催我去买呢。多谢多谢。”她让苏秦去拿冰桶先冰着,给蒋南添了个杯子,喝的是兑好的伏特加。这个喝法,蒋南故意问徐怀鸣:“能喝吗?”徐怀鸣看着有点乖,不过,叁十的人了。 徐怀鸣说:“当然。”他接过杯子,他靠的沙发上只做着蒋南,斜角是王钦,对面是苏秦夫妇,苏秦去拿了一趟冰回来就跟王钦坐在一块了。徐怀鸣喝得不快,但连干了两杯,苏秦给他添,问他:“你做什么工作的?”徐怀鸣下意识看了一眼蒋南,蒋南也正看着他,徐怀鸣说:“没做什么,算是老师吧。”蒋南问:“老师?你教什么?”徐怀鸣说:“教乐器。”“什么乐器?”蒋南追问,徐怀鸣去看苏秦,还有王钦,以及戴安,看了一遍,没有看问这个问题的蒋南本人,他说:“大提琴教得多,还有钢琴。”蒋南推搡他一下,笑道:“那上回问你怎么不说。”徐怀鸣说:“不算正经工作。”十分的谦逊,甚至有些自卑感在,好像真的觉得不是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窝在沙发里的苏秦发问:“现在教音乐一节课多少钱?”徐怀鸣没认为这个问题冒昧,因为苏秦问的很随和,他答说:“按小时,一节课一千二到两千。”苏秦旁边的王钦接话:“不便宜呀。”徐怀鸣说:“大概都是这个价钱,我没有参加太多比赛,所以就是市场价。”王钦说:“那你是学音乐的?”徐怀鸣摇头,苏秦说厉害、厉害。连说两个厉害,蒋南瞪了他一眼,苏秦还笑呢。 在食物的残骸里只有炸鸡看起来稍利落干净,蒋南把它放徐怀鸣面前:“吃这个。”徐怀鸣拿了一块出来,他吃得斯文极了,蒋南又问:“你没吃晚饭吧?”徐怀鸣说没事,晚上不是很饿。蒋南一直有事没事地徐怀鸣搭话,她的朋友除了戴安,都看出来他们俩有点意思在。过一会酒冰好了,伏特加也喝得差不多,蒋南跟戴安去取酒杯,要擦一下再用。流理台旁,戴安压低声对蒋南说:“那个徐怀鸣有点怪。”蒋南说怎么了,戴安说:“他一直盯着我看,你发现没?”蒋南说:“没有啊。”戴安说:“他眼神特别让人不舒服。”蒋南说:“是吗?” 再回到客厅,戴安跟苏秦一起坐,徐怀鸣的对面换成了王钦,王钦拉着徐怀鸣,说他一亲戚想让女儿学大提琴,正找老师呢,意思要给徐怀鸣拉活儿。徐怀鸣问:“她多大了?”王钦说十五,是不是学晚了?就是培养个爱好。徐怀鸣没说晚还是不晚,但委婉地拒绝了,说他已经带了叁个学生了,精力有限。王钦以为他是不缺生意,看他经济水平也不低。蒋南这时候来了,说要不要再点点什么,苏秦说想吃粥,王钦骂开了,让他回家吃奶去吧,苏秦说那吃什么,蒋南说:“楼下有一家烧烤店,就是不送外卖,我不想出门了,你们谁走一趟吧。”苏秦说谁提的谁去,蒋南说我不去,王钦说让苏秦跟戴安去,夫妻搭配干活不累,蒋南说给报销,戴安之前被徐怀鸣盯得有点发毛,拉着苏秦去了。 剩下叁个人,王钦去上厕所放水,他喝最多。客厅里只剩蒋南跟徐怀鸣,蒋南问徐怀鸣:“你刚一直看着戴安干吗,相中人家了?”徐怀鸣略错愕地看着她,蒋南说:“她跟苏秦是一对儿,已经结婚了。”徐怀鸣摆手,蒋南还调笑他:“还是你喜欢那类型的,我给你介绍几个?”徐怀鸣说:“我没有那意思。”蒋南说:“那你盯着人家看干吗?”徐怀鸣说:“我看她跟苏秦感情很好,挺羡慕。”蒋南哈哈地笑了,笑完了还盯着徐怀鸣,检审他的表情。徐怀鸣说:“我真没别的意思,不过,酒是真喝多了。他们俩得去一会儿,你给我个地先躺一躺,方便吗?”蒋南起身,把他领到她房间里,说:“客房没买床呢,你先躺这吧。”徐怀鸣不好意思地说:“我穿的外服。”蒋南说:“没事,我也不是讲究人。” 徐怀鸣歇下后,王钦从厕所出来,茫然问徐怀鸣走了?蒋南说他醉了,躺一会先,王钦说:“看他一点儿不上脸,以为他能喝呢,怎么醉了?”蒋南说:“都跟你似的?”王钦指甲骚骚脸颊,“我看你酒柜里还一瓶伏特加,我把那个起了啊。”蒋南说随便你。王钦自己就斟上了,兑着原来渍了梅果的残酒喝,蒋南说一会儿我家不留人,你少喝点,王钦眉毛往徐怀鸣睡的卧室跑,嘿嘿笑道:“知道,知道。” 苏秦戴安回来了,听到声音,徐怀鸣从卧室出来,披着条毯子。苏秦刚听戴安说徐怀鸣眼神不对的事,特意留意了他。 徐怀鸣抱着毯子坐到沙发上,旁边坐着蒋南。苏秦问徐怀鸣单身吗,徐怀鸣说单着,苏秦问单多久了,徐怀鸣说:“挺久了。”王钦立马说:“这回答,狡猾、狡猾。”徐怀鸣笑了笑,没解释,他这样的的确不像缺女人的。 蒋南说王钦你女朋友呢,王钦说跑了,刚跑,跟一帅哥。蒋南立下结论:“那女的不行。”苏秦反对:“你老这么安慰他,他下次对象还跟人跑。”王钦说什么意思,我有什么问题?苏秦说:“一次两次算了,叁次五次的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王钦说我有什么原因,戴安说你行了啊苏秦,一会王钦打开你了。王钦苦闷地讲:“我看我没毛病,蒋南说得没错,关键还是在人,妈的,这世上还有没有特嫌贫爱富的美女了,还看见帅哥就恶心的那种,我该找一这样的。”蒋南心里挺认同,经历了褚良,她想她也该找一个貌美而痴呆,有智商却没主见的男人,最主要的是温柔听话。当然,这跟王钦的想法一样,纯属做春梦。 徐怀鸣的酒劲儿上来了,一直阖着眼撑着脑袋,蒋南找了个靠垫让他靠着,由于一直坐得很近,徐怀鸣的头歪那一边,腿还是挨着蒋南。苏秦观察了许久,发现徐怀鸣根本没怎么看戴安,而戴安也开始感觉是个误会。 酒渐喝干净,人也疯开了。王钦开始说蒋南的前男友褚良,蒋南说:“能不能别提了,我俩都放彼此好过了。”王钦说:“我看就你好过了。” 苏秦倒护着蒋南,“褚良不合适,镇不住蒋南。” 蒋南不承他这份情,反驳:“我让人镇我干吗,我什么妖魔鬼怪?” 王钦说:“你以为自己不是?”苏秦说:“蒋南是商纣王,缺个妲己。” 蒋南说:“感觉你们没一个盼我点好。”戴安说:这不是想让你早点找个稳定的人? 蒋南说诶那句话说得没错啊,结了婚的人就是爱劝别人也结婚,戴安说:“嘿,还歧视上我们了。”蒋南说能不歧视吗,你不是说你不结婚,还有苏秦。苏秦说:“没办法,情到浓时,一秒钟也等不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蒋南说我一张嘴说不过你们两张,王钦说有我呢,咱们一块批斗死这俩叛徒。蒋南说你也离我远点,别到最后咱俩也看对眼了。 王钦说:“我替你说话,你怎么咒起我了。” 蒋南拿起靠垫扔他,垫子飞了才回头想到抽的是徐怀鸣的手里靠的,或者说她装作才想起。徐怀鸣睁开了眼,正瞧着她笑呢。蒋南一下子色令智昏,恨不得一下子把这些狐朋狗友全赶走,剩她跟徐怀鸣俩人。苏秦他们也挺识相,看他俩的眼神交织越来越缠歪,也就告辞了,徐怀鸣下半场一直没喝酒,此时倒比蒋南清醒一点,收拾了桌上的垃圾,他好似也是个手勤快爱干活的人,蒋南越来越满意了。 他收拾着,蒋南要一起,两人胳膊时常打架,全是蒋南故意招惹,不过到后来就是徐怀鸣更主动了,蒋南想也是,她不认识他的时候,仅来看了两次装修,徐怀鸣就把她人,把她车记得牢牢的,想必早前就留了意。徐怀鸣抓着她的手腕,也是轻轻的,犹疑的,他的眼光落在她的嘴唇,再看她的眼睛,蒋南微微靠近了他一些,是一个首肯,于是徐怀鸣才将她郑重地吻住。蒋南十分地高兴,好久没遇到这样的人,既有前情,也有暧昧,更有个相处过程,这在她自步入社会起就越发速食的情感经历里,是一颗失而复得的宝珠,这光耀把从褚良那里得到的灰心疲惫都濯洗了。徐怀鸣如猫一样舔着她的嘴角,舔进她的牙关,轻轻顶弄她的舌头,他的嘴唇自有一种甘甜,同时有酒精些微的刺激感,蒋南的身体有些发软,但是还是把徐怀鸣慢慢地推开了,如果她仅要肉体上的安抚,她卧室抽屉里的性玩具比得上大多数男人简单简陋的生殖器,她已经不图这个了,她也有些喜欢徐怀鸣,如果只是性关系,那有点可惜了。 就看徐怀鸣怎么做。徐怀鸣被迫地离开她,但眼神仍痴望她的嘴唇,游离了一会,才重新找回视觉点,与蒋南对视,他沉默着,好像不知道怎么才是下一步,蒋南等着他说话,徐怀鸣想了许久,才缓缓说:“明天,你有时间么?我们一起……”说到这里,又不说了,蒋南问:“去哪?”徐怀鸣道:“不知道,你想去哪里?”蒋南说:“看电影吗?”徐怀鸣摇摇头,说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蒋南尊重他,徐怀鸣问:“去海洋馆,可以吗?”蒋南只有小时候春游去过,听到这个选项,她笑起来,“好啊。”不过,海洋馆人就少了吗? 定下明天的约会,又没有话讲了,徐怀鸣在屋里看了一圈,最后突然有了灵感似的,抬手看了一眼他的智能手表,说:”快一点了。“蒋南不做声,徐怀鸣略微仓促地补充:”我先回去了。“他的眼在她身上巡游,仍是蜻蜓点水地,或者说不知该看哪里,又忍不住要尽收眼底。他说:“你也早点睡,明天醒了你叫我。”然后带着收拾出来的垃圾,匆匆地离开了。 蒋南坐在干净的地毯上,徐怀鸣像一个对待感情特别纯真的人,罕见,还是叁十岁的男人,并且长得周正,习惯良好。蒋南想,莫非这就是别人说得撞大运、捡到宝?她故意地将他晚晚地叫来,让他看屋子里的旁人,故意给他吃剩食物,让他面对他较难融入的热烈气氛,结果他还是那样平静,并没有任何不满与失落。她是有点坏心,但谁让他喜欢她?蒋南实在是怕了有莫名其妙自尊心的人,褚良曾就以她跟苏秦王钦两人的关系大作文章,闹过几场。而且蒋南还有点“记仇”,她跟徐怀鸣刚认识那时,徐怀鸣显得那么积极主动,侵略性强,她要扳回这一局。有时候蒋南在关系里所讲究的也有些好笑吧,她也是有点莫名其妙自尊心的人,只不过不肯承认。不过蒋南要的也并不是诸如忍耐、顺从这样的德行,她是谈恋爱,不是训练奴隶。她只是欣赏那种从容的性格,心理轻易就失衡的人,她觉得很软弱,不过对于褚良,她也爱过他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