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从下雨开始就一直在这里？” “嗯，到目前为止大概来了三个假人，其中两个是沈司。”简念微微眯起眼睛，“但是他们说话实在是太好听了，我就没舍得杀。” 沈司看了他一眼，没有就他这番言论发表什么意见。 “白先生告诉我必须杀死所有假人才能从这里离开，你如果不杀死假人会永远留在这里，这样也没关系吗？” “当然不会一直留在这里，我会处理的，只不过要放在最后，毕竟高兴的事情要多高兴一会儿。”简念重新把外套搭在头发上，“喂，沈司，你遇到的假人里有我吗？” 沈司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天空，“你不会觉得我是假的吗？” “怎么可能，我看上去像是分不清你和假人的区别？”简念笑了起来，他注视着前方，眼里带着欢愉和点点的无奈，“假人是按照一个人的记忆凝聚而成的，也就是说，它无法脱离我本人的想法。” “所以我才会明白，那些假人和你的差别到底有多大。” 简念的声音里带着笑，但是却很空，仿佛是被雨水侵蚀掉一样。 “所以，假人们会对我温和，会说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会看到我害怕雨让我牵他的手，但是真实的沈司，绝对不会这样做。” “我很清楚，也很明白。” 沈司平静的点点头，“所以白先生才会说这个游戏场很简单，因为即使再真实，所有的假人和真实的人都会有一定的差距，只要静下心来总会找到其中的差异，冷静就能离开。” “是啊。”简念笑着注视着沈司。 简念现在不好奇在沈司那边自己到底是什么形象了，毕竟按照沈司的判断标准来看，对面的假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估计出现就会被击碎，那些假人最多也就是说两句标志词，完全没有个性。 毕竟现在在沈司眼里，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 沈司从座位上站起来，重新走回雨里，他看着简念，“那么，我走了。” “不带上我吗？”简念没有动，他只是在外套的包裹下露出自己的眼睛，看上去像是个不露脸的怪人，“如果是沈司的话，就算是在雨里走也没有关系，只要沈司别中途扔下我。” “你还在留在这里等雨停吧。”沈司并没有同意，“雨停后你再来找我。” 就这样看着沈司的身影消失，简念缓缓的低下头，就在这时，‘沈司’的身影再次从巷子的尽头出现，他喊着简念的名字走过来，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声音要温和许多，这是还没有和他分手时的沈司。 黑色的火焰在简念手中凝聚，是简念曾经用过的那把刀，怪物从简念的身体内脱离，它一口吃掉那把刀，下一瞬间吐出一把黑色的木仓。 握着木仓对准‘沈司’，砰的一声，玻璃在巷子中央碎成残渣。 简念叹了口气。 “在见到真正的沈司后，再看到假的，似乎也没有那么高兴了。” “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另一边，沈司双手插在口袋里，他缓步走在雨中，脑子不断重复着之前简念和他说过的话。 假人是按照人的记忆所构成，它不会超出人类的记忆范围，也就是说，一个人的记忆和想法在某种程度上会塑造出和本身完全不同的人来，这就是这个游戏场的性质，也增大了游戏场的认出难度。 但是…… 沈司看向右后方，在巷子口，一个人躲藏在那里，他一直紧紧的盯着沈司，不往前走也不往后退，永远都和沈司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转身看向身后，沈司能够他很明显的紧张了，但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退缩，而是缩在雨落不到的地方和沈司对视着。 这是这个游戏场塑造出来的假人。 这是‘简念’。 “所以说，真的很奇怪。”沈司看着那个即使被发现了也硬是要和他对视，眼里满满都是执着的人。 “我记忆里的简念是这个样子的吗？还是说，这其实是别人眼里的简念？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跑来跟着我？” 沈司试着往前走一步，那边的‘简念’立刻退后一步，完全不敢接近，却又不想放弃，在那一刻，沈司甚至看到了他眼中的绝望，那种想要再靠近，却害怕接近的绝望感。 “这到底是什么？” 第46章 认知假人 沈司往前迈一步, ‘简念’往后退一步，他谨慎的看着后面的雨水，努力的不沾到雨水, 却不和沈司离得太近，仿佛是一个害怕大人的孩子, 在走丢后非常惊恐, 却会下意识跟在大人的身后。 怕雨，确实是简念的设定, 但是他会有这样的性格吗？ 到目前为止，沈司遇到的假人简念也只有一个，也是在一开始遇到的那个，现在被他击碎的珠子还在他的口袋里。 那个‘简念’更符合沈司心中简念的形象, 会因为他的远离不高兴, 说出一些试图挽留的话, 会跟在他身后, 也会试图更近的靠近他，虽然听上去有些套路化, 但是毕竟是假的，假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沈司从来没有想过简念会是这个样子。 他也非常确定自己记忆里的简念不是这个形象。 咔嚓，天空响起惊雷，沈司明显看到他因为雷声微微皱眉，他苍白的手指掐在墙壁上, 仿佛下一秒钟就准备快速逃掉。 身后的时钟浮现，时间暂停, 连雨水和空气都在停止，沈司随手撩开雨水往前走，在走到这个简念面前的一瞬间, 时钟再次转动，因为过近的距离，沈司甚至能够看到‘简念’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想要逃掉。 直接把人揪住砸回墙壁上，‘简念’没有还手，而是顺从的被他砸在上面，在撞击的一瞬间，沈司能够听到瓷器磕碰的声音，手上的触感也没有温度，有的只有玻璃在低温下的冰冷感。 确实是假人，但是是个不一样的假人。 “简念？”沈司决定试探一下，于是他开口喊了简念的名字。 ‘简念’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看着沈司的眼睛，在沈司的视线里，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倒影着自己的身影，他只是看着沈司，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从这方面来说，这确实很像是简念。 “时间，暂停？”三秒钟后他似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很小心的吐出这句话，“你已经掌握了吗？果然，你一直都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沈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什么？” “在以前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简念’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不管做什么你都可以做到最好，想要什么都有办法得到，我真的很开心能够和你在一起，所以，才会想要一直跟着你。” 不太一样，这个简念…… 如果之前那个被他击碎的假人简念是依照沈司的记忆所塑造，他的话语几乎脱离不出沈司的想象，但是这个‘简念’不同，他说的话都是沈司没有听到，在记忆里也未曾搜寻到的话。 这根本就不是沈司观念里的简念。 反而更像是简念自我意识里的自己。 “你想击碎我吗？”‘简念’声音很轻，他靠在墙上，完全理解自己现在的状况，“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现在就可以做。” 沈司下意识放开手，他对于现在的情况非常迷惑。 “我只是想跟着你而已，就算是你不想看到我。” 这样的话语真的很奇怪，沈司退后两步走进雨里，‘简念’似乎想要跟上来，但是在看到雨后他退缩了，似乎是觉得和沈司隔着一段距离很好，所以他也往后退了两步，沈司微微低下头，他可以看到‘简念’的手腕。 在他的手腕处是一道裂纹，刚才自己把他砸到墙上砸出来的痕迹。 意外的……脆弱？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简念’指着自己，片刻后他才自嘲一般的笑了起来，“我是简念啊。” 沈司摇摇头，“简念刚才就在那边坐着，而且你很明显是个假人，甚至都说出让我击碎的话了，却还认为自己是简念吗？” “那我还能是谁？”‘简念’这样说，“我是简念。” 只有简念会患得患失的跟在沈司身后，满怀靠近的欲望却因为害怕沈司抵触而不敢接近，只有简念才会几乎绝望般的维持现状，生怕自己再进一步会让沈司彻底离开，也只有简念会对沈司执着到这种程度。 克制自己的欲望，克制自己的执念，克制自己想要见到沈司的想法，简念一直都在努力的让沈司不再讨厌自己，他很清楚为什么沈司会和自己分手。 如果这样的话，沈司会不会回来呢？ “他就是我。”‘简念’这样说：“我当然就是他。” 下一瞬间，‘简念’的身影消失，他化成一道黑色的光朝着反方向离开，沈司冲进雨里，他紧紧的盯着拿到黑色的光，似乎是想要看到他到底会去什么地方。 周围越来越熟悉，完全就是自己一开始离开的位置，沈司放慢了脚步。 他稍稍有些气喘吁吁的扶住墙壁，紧紧的攥着墙壁上的石头，沈司走出巷子，在巷子的另一边，简念还坐在原来车牌旁边的遮雨棚下。 外套盖在他的头上，但是这次却没有挡住脸，他缩在那里望着天空，漆黑的眸子里倒影着雨落的轨迹。 “雨什么时候会停啊。”他小声呢喃着。 在简念的身后，沈司能够看到‘简念’站在那里，他和坐在长椅上的简念如出一辙，一前一后，一高一低，仿佛是察觉到了沈司的视线，‘简念’转头和沈司对视在一起，在雨幕的遮挡下，沈司看不清他的面容。 简念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好像完全只关注面前的雨水。 但是，或许真的是简念，也说不定。 …… “不对！”乌秋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夏副组长，不一样！” “什么？”被乌秋的声音吓了一跳的夏乐语差点跳起来，他连忙跑到乌秋身边让她冷静，“冷静下来，不要紧张，发生了什么？是游戏场有什么问题吗？” 乌秋几乎要哭出声来，“这个游戏场不一样，根本就不是我们之前查的游戏场，而且，我们给组长的消息会出现误导，怎么办，夏副组长，我好害怕。” 夏乐语猛地睁大眼睛，“不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和我说，不要错过什么细节。” 连忙擦干净眼泪，乌秋手忙脚乱的把眼镜戴上，下一瞬间，乌秋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虽然声音里还有些哭腔，但是声音立刻有条理起来。 “我刚才查了很多资料，结果发现这个游戏场和之前的游戏场有本质上的不同，虽然差的不是很大，但是通关方法不一样，而且，里面还有一个非常大的误区。”乌秋抽出一张白纸，然后画出一个火柴人。 “这个游戏场里也有假人，假人是按照本人的记忆诞生，只有打败这些假人才有可能出去。” 夏乐语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和我们之前游戏场完全不同的是，这个游戏场还会根据本人对自己的记忆和认知诞生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乌秋在火柴人的旁边又画出一个火柴人来，“你能明白吗？这个人就是自己认知中的自己，所以，他可以说完全就是自己本人。”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游戏场不只是会根据记忆和认知诞生其他人，还会诞生出自己来？”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乌秋拍了一下桌子，“打败那些假人根本就不是游戏的主要目的，这个游戏场最主要的是自己，一旦有着自我认知的小人被其他人当作假人杀死，那么主人也会直接死掉！” 夏乐语颤抖了一下，“……按照组长为例，有宁组长自我认知的假人出现在和组长面前，因为与和组长认知的宁组长有差异，所以和组长会把他当作普通假人杀死，但是，一旦认知假人死亡，本人也会立刻死亡？！” “那要怎么做才行？” “让本人自己干掉。”乌秋在第二个小人身上划上x号，“意识到最真实的自己，察觉到有自己诞生，然后在别人干掉之前率先干掉这个自己，那么，这个游戏场才算是过关！” 夏乐语坐在座位上沉默了。 恐怕现在游戏场里就算是白君怡都会觉得这还是原先的游戏场吧，假人和真实的人有着难以弥补的差距，每个人的自我认知和外界对其的认知都是不同的，而且，就算是拥有自我认知的假人，那也是假人。 怎么样才能提醒里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