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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融放下茶杯,说:“我想进宫一趟。” 方易:“你好端端的进宫干什么?” 苏融想了想,心不在焉道:“在府里待得闷了,随便出去看看。” 方易简直要被他气死:“你当进宫是什么儿戏,想进就能进?你……” 苏融:“嗯,知道啊。” 他自然知道以方雪阑的身份,说出这一番话着实诡异,但也正因为方雪阑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苏融倒不需要花心思编造谎言,反正也没人注意自己。 往常居于高位,每日谨言慎行,苏融的一举一动都是挑不出错处的典范,现在换了个壳子,不禁有些懒散起来。 “想去看看,”苏融直视着他,眼里盈着真诚的光,“今后若是入朝为官,也好有个目标。” 方易无言以对,他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明日正好有个宫宴,你随我一起去吧。” 苏融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也不惊讶,点了点头,极有礼貌道:“那我先回去了。” 方易脾气软弱好拿捏,只要不是什么触及底线的事情,若是自己坚持,他也肯定会让步,何况方雪阑是他唯一的儿子。 苏融估摸着方易也是替这个儿子操碎了心,如果方雪阑有哪天想通了想要上进了,方易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个人。 * 苏融说是要回去,结果脚步一拐,径直出了府门。 自己刚穿到方雪阑身上,坐以待毙才是傻子,三年不长却也不算短,苏融觉得自己有必要熟悉一下现在的京城。 苏融慢悠悠地去茶楼里坐着饮了两盏茶,又去花街上逛了一圈,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去秦楼楚馆云集处转了转。 ——如果是苏融本人来这种地方,估计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世人眼里苏相矜贵温雅、皎皎如月,是从来不会和这种烟花之地扯上关系的人,以至于苏融第一次带越晟来的时候,那狼崽子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又愤怒地说:“你敢带我来这里?!” 彼时苏融也不过弱冠年纪,闻言轻轻挑眉:“这里怎么就不能来了?” “你……”越晟的愤怒之情简直要溢出来,甩开苏融的手,压低了嗓音吼:“要不要点脸!传出去你还想待在朝廷里吗?” 苏融心不在焉道:“可是,她们已经都认识我了啊。” 越晟的眼睛睁得更大了,配上那副野性未驯的气质,像是一头露出锋利爪牙的狼,恶狠狠地盯着苏融:“都认识你?你……你来过几次?” 苏融蹙眉:“不记得了,这种事情,谁刻意记在脑子里。” 越晟在原地气得团团转,那时候这位小皇子是个心性尚小的少年,还没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在门口就对着苏融怒道: “你、你简直无耻至极!风流成性!虚伪做作!妄为朝官!……” “嘘,”苏融抬起一根玉白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声道,“人多,慎言。” 越晟消音了,小狼崽子还没苏融高,只能仰着头愤怒地瞪着他,目光却又止不住地落在苏融的手指上,然后飘到他的脸上,忽然被烫到了一般退后两步。 苏融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想了一想,若有所思道:“你不会以为,进了里面都是要留宿的吧?” 这话说得很文雅了,通俗点说就是“你不会以为我都是去里面睡女人睡男人的吧”。 越晟那时候年纪还小,而且自幼不受先帝重视,没人教管见识也少,不由得臊红了脸,强撑着瞪视苏融:“难道不是吗!” 苏融:“没有,我都是进去喝茶赏曲。” 越晟根本不相信他。 苏融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在越晟眼里如何,他看了看人流不息的街道,淡淡开口:“不要对任何地方抱有偏见,每一寸土地都是你的所有物。” 越晟惊呆了,苏融的话不应该说给他听,这是大逆不道之言,越晟此时并不是太子,也不知道苏融何出此言。 苏融转眸看向他,见越晟又惊又疑,忽而轻轻勾了一下唇角:“我说是,那就是。” “这些地方虽然上不得台面,”苏融引着他的目光,望向楼里喝得酩酊大醉的客人,语气柔和,“但三教九流聚于此处,蛇鼠小人往来不断,市井百态汇于一地,不仅是个探听风声的好地方,也是借刀杀人的好去处。” 苏融的话若有所指,越晟思考了好一会儿,半懂半不懂。 不过半个月后他就懂了,他的皇兄,太子之位的最有力竞争者,三皇子被人揪出在南风馆与小倌们厮混,还大放厥词今年之内必夺得太子之位,等老头子仙去,直接就能当上九五至尊。 敏感多疑的先帝因此大怒,彻查一番后,将三皇子禁足于府中,数月后名为派遣、实则流放去了西北,三皇子一派自此夭折。 苏融的精巧心计和深谋远虑,越晟学了个十成十,甚至在后来几年,苏融开始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自小教导出来的狼崽子。 越晟比苏融更狠,更能忍,更无情,也更步步为营,苏融怀疑自己不知不觉中了他的计,才会导致上辈子那么出乎意料的结局。 真是个白眼狼,苏融心想。 * 苏融转了这么一圈,听了一耳朵的市井闲语,大致将一些过于不靠谱的言论剔去,苏融理了理,倒是收获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