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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一宗,道一宗,道一宗肯定也是真的……” 亭中不大,即便缇晔只是自语,声音不大,凌危云听他念了几遍,确定自己听到了他不断重复着的那几个字,霍然抬头,看向缇晔。 后者俊美的脸上,却有种不太正常的兴奋神色,像是得到了什么日思夜想的东西,他的脸皮肌肉都微微抽搐起来,眼角跳动着,眼中像是有红光一闪而过,映衬着脸上的红色花纹,仿佛流光一般,艳丽得简直妖异——宛然就是昔日倜夜堕魔之相。 凌危云心脏一跳,看着眼前状若癫狂的缇晔,几乎失了神,他脱口道:“阿夜?”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于有些不确定的迟疑,却像是一记沉钟,猛地把缇晔敲回神来。 那张脸上狂色未退,像是还未从某种狂热的幻想中完全醒过来,有些怔怔地看着凌危云。 风被拦在锦幛之外,中间坐着一个醉倒的人,两个人坐在亭中,怔怔地对望。 半晌,已经趴在了桌上的魏王突然地打了个酒嗝。 臭气熏天。 一瞬间,外面风声灌入耳中,花木摇动之声四起,视线也变得清晰,面前不只眼中的这一个人,还有一个刚刚打了一个臭嗝的醉鬼,和身后一群宛如布景的宫人。 缇晔眼中彻底清明了,那缕红光好像和脸上红纹的颜色一起暗淡下去。 缇晔站起来,脸色仍是一团化不开的阴冷似的,他好像忘记了刚才凌危云又出口喊他阿夜的事情,只是嫌恶地瞥了一眼桌上醉死过去的魏王,叫人过来:“把他拖下去。” 他停了停,仿佛下一句就是:“给朕杀了。” 多亏凌危云抢在前面把下一句说了出来,他快速开口道:“陛下,你问仙京做什么?” 缇晔闻言,把目光移过来,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整晚,缇晔看向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喝酒聊天,也全都是和魏王,好像全当凌危云这个人不存在。 现在缇晔终于又看向了他,只是目光既沉又冷,夹杂着一点审视,凌危云的脊背不由有些紧绷。 不知过了多久,凌危云觉得自己的皮肉好像都被对方剥开了,他突然听见缇晔冷冷地道:“表兄,朕是不是说过,让你注意分寸?” 凌危云一顿,纵使之前已经见识过对方的冷漠,也已经安慰过自己,对方如今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对他自然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但是知道归知道,一晚上被对方无视,现在又听到对方这样丝毫不留情面的话,凌危云仍然觉得心脏皱缩,莫名生出一种酸苦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甚至于让他有些抗拒了,他不知道,原来有一颗活生生的心脏,竟然要遭受这样让自己不舒服的体验。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没有心其实挺好的。 但是下一瞬,他又想到因为自己的无心无情,而被折磨了一百多年,终于一念成执,不能解除,而终于堕魔的倜夜。 凌危云想,他尚且如此,倜夜所受的煎熬,肯定比他只多不少,倜夜到底是如何忍受着心中痛苦,若无其事和他相处的呢?凌危云一想,又觉得另有一种酸楚,从心口漫溢出来。 他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地吐出,勉强将那种酸楚的感觉压下去,他看着眼前的缇晔,道:“陛下,你问仙京,是不是想知道道一宗?” 缇晔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凌危云又道:“你想知道道一宗,是不是想找到,关于那个人的线索?” 缇晔眼睛眯了起来:“你知道他?” 凌危云没答,又问他:“你找到他,想做什么?” 缇晔盯着他,审视的目光里有种危险的神色,片刻,他嗤了一声,道:“林匀,林小侯爷,朕喊你一声表兄,你不会就真的以为,朕对你有什么手足之情吧?” “朕不想和你打什么哑谜,”缇晔脸上露出了一点不耐之色,“你有他的线索,就告诉朕,朕不会亏待你,但你若是想耍什么花招,仅凭我们年幼时的那点情谊,朕恐怕很难对你手下留情。” “我知道。”凌危云直视着他,道,“我的确有关于这个人的一些线索,或许可以帮你找到你想找的那个人,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缇晔挑起眉毛,目光不善:“你跟朕讲条件?” 凌危云点了点头,道:“对,陛下你答应了,我才能帮你找人。” 缇晔盯着他,半晌,他抬了抬下巴,道:“什么条件,先说来听听。” 凌危云却一下又抿起嘴唇,露出了迟疑的神色来。 缇晔见他如此,皱起眉头,凌危云大概是见他神色不耐,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他站起身,向缇晔走去。 缇晔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过来,控制不住地,心脏开始加速,带着一种他自己很不想承认的,莫名其妙的雀跃。 就好像,他其实等了很久,非常期待对方向自己走近似的。 缇晔想压制,想反驳这股没用的念头,但他压不下,也反驳不了。 因为就连今天这场宴会,也是他安排好的。 他当然早就知道,这个人搬到了魏王府上的事情。 得知的那一瞬间,恼怒,气愤,还有股没来由的委屈,简直让他憋红了眼。 他想了半天,试图压制自己,但终于还是忍不下去,叫人去到魏王府上,邀魏王进宫赴宴,还要不露一丝痕迹地,将那个人一起带来——而这,才是这场宴会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