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何梧，遗忘的誓言
漫天盛开的红色云朵，躲藏在绿色的叶子下，仿佛是梦……洗手池边上的青苔已经成了暗色的泥，只有凤凰树火红的花朵孤独的散落在水池边上，寂静的旧校园，被遗忘的自行车车棚，只有风与花的耳语，抬眼望去只有斑斓的红与绿的光影。 不过，何梧却喜欢这片孤寂的天地，他把自己藏匿在凤凰树的保护下，避开人群。每天都照常来上学，但是每天都不见踪影，十六岁的何梧早就被老师放弃了，好在他的文科读的不错，考试倒也说得过去。 “哎！天都快黑了，不回家吗？”小爱在树下和他打着招呼，作为他的同桌，小爱就成了班上最了解他的人。 何梧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觉天色逐渐暗了，临近盛夏，白天变得越来越长，何梧看了一下手表才发觉已经五点多了。 何梧从树上爬了下来之后，淡淡说了一句谢谢。 “喂！何梧，为什么不去上课？你应该不讨厌看书吧！” 何梧带着些许落寞和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语调说：“可我讨厌人群……” 小爱木讷了一会儿，然后忽然淡淡的笑着说：“其实……我也很讨厌的……” “是吗？”何梧看着小爱，她穿着白衬衫和深蓝色的背带裙，搭着一双小白鞋，嘴角的梨涡浅笑，眼眸中却藏着一份不安和羞涩。这个时候，何梧便知道这个眼神代表着爱慕，只不过他想不到小爱的心同他一般哀愁。 两人慢悠悠的走出凤凰树林，越走越慢仿佛跌落在花瓣雨中…… 青春期的爱萌发得很简单，有时只是因为一个动作，有时是因为一句话，有时仅是因为好奇，小爱对何梧的爱慕便是来源于好奇，这个总是逃课的少年，他的内心是否和自己一样的孤独。 小爱的孤独是在人群中找不到伙伴，虽然身处繁华的灯火下却仿佛被流放到了孤岛，所以她想找到孤岛上的人，她曾经以为何梧就是这样的人，他是孤岛上的土著居民，所以他会比任何人更懂他。 “我懂你的，就算现在不懂，我也会慢慢懂你的。” 二十二岁，这是何梧的求婚誓言。 可是，很快何梧就不觉得孤独了，都市的物质需求会填补精神的空缺，他精心追求的事业越来越完美，当他带着不满足离开了孤岛，小爱的世界显得比以前还要寂寞。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 “算了，谁没有私心……习惯了就好。” “为了利益，谁都可能捅你一刀。” “不付出真心，就不会受伤，所以别那么玻璃心……” 何梧也曾经想把她带出来，让她习惯复杂的人情世故，懂得与人相处的技巧，让她知道社会残酷是常态，但人生没有那么可怕。 可是，小爱却从别处听到何梧的变化，这些词汇远比她想的可怕，“自私自利，心胸狭隘，尖酸刻薄……”甚至还有出轨的词汇，何梧变成了另一个人，他不仅遗忘了说要懂她的誓言，也忘记了初心。 只有怀里的丸子不会变化，只有丸子最懂小爱的担忧和恐惧…… “你回来啦！”迎面是一个温柔男人的问候，从歪歪家里出来以后小爱的脑袋就很乱，所以当她看到何梧着急却故作平静的样子，便忍不住抱着他痛哭…… “回来就好，什么也别想，很快就会好啦！”何梧轻拍着她的背部，眼神柔和地看着她。 可是，另一方面真正的何梧却愤怒得直跺脚。 “嘘……”歪歪示意他安静说，“你怎么不想想大家为什么更喜欢这个何梧呢？” “小爱本来就比较喜欢它。” 听完，歪歪扑哧一笑说，“难道你在跟一个娃娃生气吗？” “你觉得他是正常的娃娃吗？” “不是。”歪歪思索了一会儿说，“这个娃娃有灵魂，至少他很爱他的主人。不过，你爱她吗？” “我……我不知道……至少我不爱现在的她。” “为什么？” “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还要求我懂她，整天神神兮兮的，现在明知道我有危险也不帮我……这种女人，有什么好爱的。” “你们这对夫妻还真复杂？”歪歪用八卦镜观察了半天，忽然觉得这样偷窥人家的**似乎不太好，所以把手一挥舞，暂时盖住了八卦镜。没想到此举引来了何梧的抗议，他叫嚷着说：“不看了？万一那混蛋借着我的身体干坏事怎么办？万一……坏了我的名声……怎么办？” “小爱知道他是谁，不会让他胡来的……而且……自从他用了你的身体之后，你的人品可是大爆发啊！” “但是……你把我放出来，好不好？我想看着他们……” 歪歪吐槽说：“你看着也没用啊！什么也做不了，还有被其他异灵吞噬的危险，还不如待在这……” “不要……放我出去……”何梧的意念比之前坚定了许多，眼看他就要冲破小盒子，歪歪只好做个顺水人情把他放了出来。此时，也快入夜了，何梧的灵魂也比之前厉害些，歪歪担心他一不小心成了厉鬼就麻烦了！ 当何梧的灵魂回到家中的时候，只见家里只有小爱一个人，她依然抱着丸子满腹心思。他是第一次看见小爱这样发着呆，眼睛水肿发红，嘴角咬的快要出血，脸颊紧紧靠着丸子的头，可让何梧疑惑地是丸子的灵魂不是占据着自己的身体吗？ 天气很凉，小爱开着窗户自己穿得又少，看得何梧心里一阵心疼。 “你的丸子已经来陪你了，怎么还这样对自己呢？” “何梧…” “你能……” 月色之下，何梧的灵魂发着柔光，他们虽不能触碰，却能相望。 “你为什么不救我？” 面对何梧的质疑，小爱冷笑了一声。 “算了，你不说的……我也不想知道……” 小爱一如既往地抱着丸子斜躺在一侧，她就算想说些什么，嘴巴就好像上了封条一样说不出口。 这时，一阵风吹来，何梧的魂魄本就微弱，经不起邪风的折腾，他只好暂时栖身与人形娃娃之上。 “骗子……说好的懂我呢？”热烫的泪水浸湿整个娃娃。 入夜，何梧感觉到小爱所做的梦…… 成片的红色花朵以及青涩稚嫩的誓言，还有何梧年少时的那份孤寂……孤寂，何梧忽然想起来他曾经也和小爱一样的孤寂。 他自小便能看透一切，所以性格比平常的小孩冷淡些，就变成了不合群的小孩。后来，他遇到了小爱，两颗心可以互相依靠互相取暖，再后来为了他所爱的人，他舍弃内心的孤寂投入这个繁华的社会，最后却和小爱越走越远…… 小爱不明白她能坚持的孤独寂寞是在自己的守护下得以生存的，醉心于自己的内心世界的小爱根本不知道为了好好活着，要牺牲多少东西。 “何梧，你会原谅我吗？如果我永远离开的话，你会遗憾还是高兴……”小爱紧紧拥抱着丸子，何梧第一次感觉到她的徘徊和无助，原来小爱的内心是那么挣扎，她已经快要窒息了。 “何梧，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小爱伴随着沉重的梦境说：“要是我只是个人形娃娃就好了！” “你还爱我吗？何梧……” 明朗月色笼罩整个房间，何梧仿佛置身于和天水之间，而在他眼前的也是何梧。 “你每天都能听到这样的声音吗？” “对……” “她为什么不和我讲？” “因为说不出口，她只希望你懂……” “我很忙……” “忙只是借口，真的爱的话，是不会把她丢在孤岛不管的。” “可是她也不懂我？” “她懂的，她知道你自私的原因，明白你的难处，她担心你不开心，担心别人误解你，担心你甚过于自己，他留下我也只是想让我帮你处理好人际关系……因为他知道你骨子倔强，有很多话也是说不出口的，所以你很辛苦的…可你不懂她，甚至连她的担心都察觉不到…” “是吗？” “是……她一直问我：你还爱她吗？” 午夜，灵魂更替之时。 下了一整夜的雨，整个马路上湿漉漉的，何梧刚走出房间，妈妈就过来催促说：“你怎么那么晚起来，小爱一整夜没有回来？你说这怎么办？” “小爱……”何梧睁大了眼睛，他回屋内一看，果然是昨日狼藉的场景，所以他再一次询问说：“我们昨天才吵架的吗？” “对啊！你怎么了？睡糊涂了……” 做梦吗？何梧的内心有些不敢相信，这场梦真实且漫长，每一种感受都历历在目。这时，他第一感觉是跑到梦里面丸子找到小爱的地方，结果到了那里以后刚好遇见正要退房的小爱…… 梦非梦…… “虽然他是一个有感情的人形娃娃，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娃娃。”歪歪手上拿着娃娃，跳出八卦镜里走了出来，“这样做也不至于吓到那两人，真是用心良苦。” “不过也多亏了他对人类梦境的掌握，事情才会这么顺利。”三石弟弟调侃道，他收起来八卦镜，看到二哈窝在地上睡觉便接着吐槽说：“明明是它带回来了，却让我这么辛苦～” 当天，丸子费尽心思吸引二哈的注意，才找到了这间具有灵力的房子，乞求歪歪帮忙，只因为他不想看到主人整日以泪洗面，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惹得他们夫妻不高兴，所以用尽身上仅有的灵力成全他们。 “被子，果然是最可靠的朋友啊！”言罢，歪歪躺床上，她也是熬了一天，才整理出小爱和何梧的心思，这对险些成了怨侣的人，原来只是少了份沟通。原本就是两颗孤寂的心灵撞在了一起，当有一方有了变化，另一方的心就只能绝望。 “你还爱我吗？”小爱的疑问一直在歪歪的脑子里盘旋着，感情一旦出现质疑，所有的誓言都是不堪一击的。 “爱……”那一瞬间歪歪脑海里浮现了毕洛的样子，她紧紧握着拳头试图遗忘，可是越是强迫她越是深陷，仿佛小爱与何梧的点点滴滴就是在她身上发生着，灵犀术的副作用已经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