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毕洛，无从说起的憎恨
那时候，他好像从死神那里挣脱过来一丝残血，却只能活在阴暗角落里，歪歪打开双臂，想要抱住这个摇摇欲坠的花蕾，但是那是一瞬间他从歪歪身上走了过去，映入歪歪眼帘的是毕洛有些错愕的眼神以及他早已长成的大人身体，显然这个毕洛被突然而来的拥抱吓到了。 歪歪用食指抚过他的肩胛以及心脏的位置，问他：“你被打过吗？” “你又看到了什么？” “可能是潜藏在你内心深处的痛苦……” “我没有这样的经历。” “可是……”歪歪确实感受到了毕洛的痛苦回忆，就在他们回到酒店的那一瞬间，毕洛的心就像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了一般，噩梦纷涌而至。 “咚咚咚……”门外传来不耐烦的敲门声，随后便传来房人员的问候：“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毕洛过去开门，对方不失礼貌的微笑着说：“我们酒店12点退房的，可现在……” “几点了？” “刚好12点……” “不好意思，你们等一下。”毕洛随手关上门，他们来的时候压根没带什么东西，只是稍作整理就可以离开了。 出了酒店大门，歪歪瞬间觉得晴朗，今天是个很好的天气，这个季节的正午阳光又温暖又柔和……歪歪长舒了一口气，但回头看酒店仍有种压抑感。 当她看向毕洛时，忽然调侃道：“在里面的时间好快……” “有时候我们在梦里一瞬间的事情，却是花了一整夜的时间做的。” “梦境会造假，记忆也会说谎骗人，对吧！” “你可别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毕洛转身走向路边的一辆车子，只见他一过去车门就打开了，这是霍家派过来的车。歪歪想着毕洛家里的亲戚非富即贵，即便他是孤儿，也不会被人欺负成这样吧！ 一进车门，霍小吾急切的问道：“查到些什么吗？” 毕洛宽慰她说：“暂时还没有头绪！但是知道了些问题根源在哪。”毕洛和歪歪都没想到大小姐会出现在车里，也是面对这样的父亲，任谁都会坐立不安的。 “伯父还是老样子吗？” “是啊！哥，你们查到什么了？” 毕洛思忖了半天都没有讲话，歪歪在旁忍不住插嘴说：“那酒店……” “不太好……”毕洛接下话尾，补充说：“但是还是需要理一理的。” “嗯嗯……”小吾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但是她还是强装出一副了解的模样，没有在追问。 车子行走得平稳，路边的绿化带还是青葱一片，看不出秋日的萧索，晴朗的天空很低，似乎伸手就可以抓到窗外的云朵。歪歪坐在前排，无聊到只能看风景，偶尔她也观察司机，看他略微粗糙的皮相，忽然叹气了，毕洛怎么看也不像是吃苦长大的孩子吖！ 很快，他们便回到了别墅。 “爸……”霍小吾还没有下车就看到自己的父亲站在楼顶，歪歪也看见栏杆上依靠着一个人。他们一行人匆匆赶到楼顶，上来之后歪歪才发现着楼顶的栏杆远比想象中的粗壮，而霍伯父的样子也不像是要自寻短见的。看到人过来，霍伯父似乎还很埋怨这群煞风景的人。 看到霍伯父无视了自己的女儿，毕洛上去询问：“伯父，您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了，我没见过你。” 待霍伯父和小吾离开以后，歪歪凑到毕洛边上说：“我觉得这事挺简单的，你的伯父一定是被酒店的鬼魂上身了，我看他印堂发黑，眼神呆滞的模样，还有我刚刚用灵犀术查过他的记忆，都是很久以前的零星片段，有些可能连他自己也记不得了。” “真的是酒店的鬼魂吗？可是那相机又是怎么回事？那是这屋子里的东西。” “嗯……也许……”歪歪托着下巴，纠结的想了一番，最后打定主意的说：“不然今晚我施个小法，看看能不能让鬼灵现出原形。” “也许啊！你现在……” “嗯……” “越来越像个神婆子了。” 歪歪心里嘀咕着：反正以后的我会是狐仙就是咯！ 今天正巧是满月，此刻星光黯淡，花叶上熠着的都是月亮的光辉，如此花好月圆夜，更是会让人觉得人生幻影都是优昙一现，一向不喜欢香薰的歪歪，这时却像霍小吾要来了檀香。 入夜子时，歪歪点燃了檀香，捧着它越过厚重的墙壁，来到了霍伯父的房间。檀香催人入梦，却能使鬼魂精神，这时霍伯父的躯体已经熟睡，而灵魂却愈发的精神……只见歪歪轻勾手掌，唤起了霍伯父的灵魂，这也是歪歪第一次从活人身上召唤灵魂，要是一不小心灵魂回不去了，歪歪就犯了杀戒。所以，她才格外谨慎的让毕洛守门。 四下无风，但是屋里却有着迸裂的寒意，渗得歪歪直发抖。但是她还是率先发问：“你是谁？” “妖怪……你这个妖怪……”对方忽然的攻击让歪歪有些措手不及，明明自己是个鬼，却喊对方妖怪，而且从他骨子里渗出来的敌意已经占据上风了，好在毕洛闻声赶来，用特质的小刀驱散鬼魂。 “他……险些就成了厉鬼了。”歪歪摸着自己脖子，说话还有些战战兢兢的。 “妖怪……怪物……”霍伯父在睡梦中不得安宁，几乎是嚷叫的喊：“快走开，你要做什么……快放我出来……放我……放开我……”歪歪冒着虚汗，却还走在他枕边，吹了一口檀香方才让霍伯父安睡，而她自己却因为灵力不足昏厥了。 一直到鸡鸣时分，歪歪才恢复了意识，这也多亏了三石弟弟的小鬼给她补充了些灵力，她才醒得那么快，就是可怜了和这些事情不相干的三石，白白又没了一些修为。 “你怎样了？”毕洛帮她倒了一杯茶，给她压惊用的。 “刚刚逼出来对方的灵魂，又用了灵犀术，耗能太大就晕了过去，还好你在……”说完，歪歪也很感激的看着小鬼。 关于这栋别墅，熟悉老宅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么一件事情，那就是当时霍家新宅刚刚落定，霍家便迎来了一桩喜事，那就是霍家少爷的婚事。平时喜欢西洋玩意的霍少爷，从传教士手中拿到了一个相机，并且让传教士在他新婚之时拍了张照片。婚后，霍家少爷便生了一场大病，起先不能言语不能吃饭宛如痴儿，随后性情狂躁……这病他生了很久，后来在传教士的帮助下慢慢的恢复了正常人的状态，但是以往的记忆全无。 起先，霍家人觉得他是中邪了，甚至怀疑新媳妇是不详的女人，直到传教士的登门拜访告诉霍家，霍少爷只是脑袋受了刺激，与鬼神无关。但是他们不知道，就在相机火光摩擦的一瞬间，霍少爷的灵魂已经被封在了相机，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怪物牵着他新婚妻子的手走进了新房。 在相机里渡过近百年的时光，霍少爷的灵魂早已经和相机融为了一体，他非人非鬼非物，大千世界没有谁是他的同类，也没有人和他交流，他像个偷窥者蜗居在这座府邸，看着霍家的香火流传…… 直到忽然的一阵钟声，敲响了他封闭的心，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叫他，那声音像是他温柔的妻子在跟他说：“起床了，我的大少爷……” 当他再次找到身体的沉重感时，“我……”，声音也回到了他的喉咙，他终于可以发声了，呼吸带来的愉悦感以及刺目的阳光，他已经忘记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可是……身边的人都那么陌生，还有他现在拥有的这个躯体也是他的妻子和那个怪物的产物，他恼怒又憎恨，却又不得不依附这个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