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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欣的眼泪越涌越多,一半是做给陆离看,盼着他心软了回转来;另一半却是真正伤心到了极处,世上的人虽多,没有半个肯替她做主的,凭什么她的命运就该这样凄惨? 她竟伏在案上嚎啕不绝。 春柳见这副模样实在难堪,因悄悄屏退了两旁尴尬立着的仆妇,自己却拿着一方手帕走到小姐面前给她拭泪,一面劝道:您别太难过了,主子爷大概还惦记着余姑娘的事呢,一时情急,口不择言也是有的。 那余阿秾是在数月前失踪的,到底相处过几年,陆离与她有些情分,难免伤怀。当然这件事对魏明欣而言只有好处,她虽不怕一个外室威胁自己的地位,但能少根眼中钉总是好的,况且,这样就没人与她争夺宠爱了。若非如此,她又怎能迅速抓住陆离的心,不就是趁了这个空档吗? 魏明欣原本还为自己的运气沾沾自喜,如今才知得意早了,陆离心中竟然一直都未能忘怀乔薇,不,或许正因为她已嫁作他人妇,陆离想占有她的心才更强烈了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得不到才是最好的么? 她真是失算!除了怨恨之外,魏明欣心中更多出几分恐惧:她绝不怀疑,将来陆离即便登上宝座,也会毫无犹豫地将自己抛弃,再将乔薇这位臣妻迎回,让她正位中宫! 不成,她不能眼看这样的悲剧发生,尤其不能看着乔薇再一次踩到自己头上。被巨大的惶恐攫取着,魏明欣迅速冷静下来。会有办法的,她这辈子就没轻易认过输。 如今的问题是,她太过势单力孤,即便父亲愿意帮她,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会掺和内宫琐事,那位假惺惺的嫡母就更不用提了。 她需要找一个盟友,一个身份适当、又恰好能帮助自己的盟友。 她想到一个人。 魏明欣擦干眼泪,也不顾桌上杯盘狼藉,红肿着眼向春柳道:替我准备纸笔。 春柳讶道:小姐打算写信给谁? 她可不记得魏明欣在京中有何旧识,身份比她低的她不屑于结交,身份高过她的又都看不起这位庶出女,一来二去,魏明欣可说没一个朋友从前的乔薇或许能算上,但也只是面子情,如今更可说是撕破脸了。 魏明欣微微一笑,自然是要寄到三皇子府。 * 安郡王府上,吴氏展开门客递来的信笺,淡黄的宣纸上是一笔娟秀的簪花小楷,字里行间也能看出那股矫揉造作的亲热劲。 侍女鹦哥好奇地探头张望,又不是逢年过节,谁还巴巴的递封书信来? 吴侧妃脾气好,纵得下人们也都不怕她,反而愿意同她打趣。 吴氏笑道:是五皇子新纳的侧妃魏氏,让我有空多到她那里走走,她还备了好酒好菜招待。 鹦哥便咋舌,这魏侧妃可不是好相与的,听人说在娘家就是一肚子刁钻古怪,好像太子妃上次在魏家落水也跟她脱不了干系呢! 说着便笑了,不过也难怪,人人都说她亲娘本就是下九流的人物,歌姬肚子里爬出来的能有什么好货?不过是一味低三下四惹人讨厌罢了,所以五殿下只肯纳她为侧妃嘛。 吴氏眉目淡淡,却隐有一抹愁绪,她柔声叹道:我又比她好到哪儿去? 鹦哥这才记起,自家主子也不过是个妾室,便低了头,讪讪道:那也是不一样的,殿下对您多么尊重,怎么能和她比? 况且郡王府上至今没有娶亲,众人早就习惯了将吴氏当主母看待,至于以后如何那当然等以后再说,至少现在仍未改变。 吴氏轻笑一声,将信笺揉成一团塞到衣袖里,吩咐鹦哥道:殿下今夜大约不回来用膳,咱们自己安置吧。 安郡王陆景素来有个风流不羁的名声,自出宫建府之后分外潇洒,每每于花街柳巷留宿,丝毫不顾及声名。稀罕的是嘉禾帝也不管他,众人也就听之任之了。 吴氏潦草的用了一顿晚膳,明明新请了厨子,那精致的菜色嚼在嘴里却毫无滋味是因为心绪不佳吧? 默默放下碗筷,吴氏就命人将席面撤下,那几道山珍海味也都留给下人享用去。她自己却唤来鹦哥为她洗漱,很早就上了床。 直到半夜,吴氏被一阵浊重的敲门声惊醒,匆匆披衣下榻,头发也不梳将人迎进来。 三皇子陆景今日又不知去了哪一处温柔乡去,遍身的酒气格外刺鼻,吴氏也不见怪,只平静问道:可要打些水为您醒面? 陆景点头。 吴氏便亲自取了铜盆巾帜来,帮他盥沐。陆景看着醉醺醺的,神智却不十分糊涂,甚至抬头冲她笑了笑,有劳你了。 吴氏看着他将英俊面容浸到冷水中,心头蓦然一阵酸涩,忍不住开口道:殿下何必如此自轻自贱?你这般作为也只是苦了自己,如今外头人人都说安郡王沉迷酒色,不堪大用,难道这就是您想要的吗? 因是夫妻间私底下交谈,陆景不再如平日那般伪装,只轻轻笑道:否则我还能如何?做一个精明强干的皇子,让父皇更加忌惮?反正宫里早就恶了我,与其让那些暗地里的贼子心生警惕,倒不如这般更令他们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