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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六站在他身后也在探着头往里看。他心中总是有种难以置信的茫然,一个喜欢探寻秘密的百晓生却坐在一个这么巨大的秘密之上长大,而一无所觉。 现在想想,自己小时候是否太听话了点?师父说的所有话,他完全没有过任何怀疑,连想要忤逆的念头都没有。 祝鹤澜转头看向他,“还想继续么?” 重六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师父在这些洞里藏了一只箱子。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口,可以往外不停拿出钱的箱子。所以,他应该是知道这些的……” “好,我们今日便把这些秘密查清楚。”掌柜微微一笑,“你的手记又可以丰富不少。到时候你的标题便可以写:跟着神秘失踪的勾陈先生长大的那些年。” 重六被逗笑了,“这是什么三流小报体标题……”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入了那道不知通往何处的隧道。光线已经再也无法穿透黑暗,他们拿出之前带上的南海夜明珠,让那微弱幽邈的烛光照亮面前一步远的空间。 此时他们已经深入大地腹中,地表的海潮声已经全然杳绝。就连他们手中的珠子散发的光明也暗淡了不少,黑暗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不停挤压着他们所剩无几的光明。 “好安静啊……”不习惯于这般死寂的重六忍不住开口制造一些声响。 祝鹤澜道,“这么深的地下,听到声音才会奇怪。” “东家,我们要是迷路了怎么办?在这种地方能抄近路吗?” “我还记得你房间的大致方位,应该可以。只不过……若这里的空间已经受到了秽气的影响,近路或许反而会将我们带入更深的地下。” “而且路上可能还有狗……”重六叹了口气,故作忧郁道,“我一个在客栈里当跑堂的,实在承受了太多我这个工种不该承受的刺激……” “怎么?又想涨工钱?” “咳咳,至少涨点福利待遇吧?” 忽然,两个人同时噤声了。 在极度的安静中,任何声响都可以传的很远。他们听到了在黑暗深处有声音传出来。 好像是……有人在唱歌? 而且听那声线,还是个小孩子的声音? 这种伸手不见五指、且经年累月无人问津的地道里,怎么会有小孩子在唱歌? 重六感觉头皮发麻,不安地看向祝鹤澜。而后者却露出一道期待的微笑。 “看来这里果然有古怪。” “有古怪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祝鹤澜加紧脚步,而重六则躲到他身后紧张地跟着。 渐渐地,那歌谣的内容开始能听清楚了。 “排排坐,吃果果,爹爹回来割耳朵……秤秤看,二斤半,烧烧看,一大碗……”注,童谣出自悟痴生所纂《广天籁集》几个孩子因为偷吃果子被父亲割下耳朵,还烧成一锅炖耳朵…… 原本天真的童音和调子,却唱着最诡异黑暗的歌词。重六愈发不寒而栗。 歌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到最后简直如就在面前一般。可是珠子能照亮的范围也只有面前一两步远,就如同是无尽的诡谲中唯一能让人不致疯狂的孤岛。 忽然,两个人猛然止住了脚步。 珠光照出的范围边界,出现了一双正对着他们的脚。 但那并非孩子的脚,而是一双成人大小的脚,布满尘土和茧子,似乎从未穿过鞋子一般。 正当他们要把珠子抬起来照亮那脚的主人的脸,那双脚却忽然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快速远离。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一个转身的动作,而是保持着面对着他们的角度,快速地倒退着跑进烛光照不到的黑暗中的,留下一连串哒哒哒的脚步声。 歌声也随着远离了。 重六心跳加速,手心一阵阵发麻。其实不过是一双人类的脚,更疯狂的东西、包括门,包括出现在天梁城的天柱、城隍、还有在苔陇镇的虹他都已经见过……可是在这他从小长大的山洞深处,这双脚却给他带来了十分强烈的不安和恐惧。 歌声又开始在远处回荡,仿佛带着一丝丝的嘲笑,“吃一碗,剩一碗,门角落头斋罗汉,罗汉不吃荤,豆腐面筋囫囵吞~”“秽气越来越浓了。”掌柜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重六爷隐约感觉到了,他的手异常发痒,空气也仿佛变成了一种稠密黏腻的膜糊在他的身上。 掌柜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认真而关切地望着重六,“还要往前吗?” 重六神色绷的紧紧的,却点了点头。 他们循着歌声在黑暗中继续前行。这路似乎一直在向前延伸,没有尽头。而两侧的岩石上,渐渐开始出现了风格古老的雕刻和壁画。还有不少文字零星地篆刻在壁画和雕刻附近,却不是重六认识的文字。 祝鹤澜用珠光照着那些雕刻,惊异地说道,“这字……我认识。” 重六忙问,“是什么字?” “这是我出生那个年代往后大约两百年,出现的一个极为繁荣的古国——西拿使用的文字。但西拿的旧址远在西北方关外,早已被埋在荒漠之下了,他们的文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南海边上?”祝鹤澜困惑地呢喃着,细细读着那些文字。 重六看不懂字,便去看那些在大山深处被保存得十分完好的壁画。 虽然那些画十分简单抽象,全是用直线、尖角和圆圈组成,风格十分古怪,但重六还是能大致看出个意思。似乎是一座原本在遥远地方的城,被一种雾一样的东西侵蚀,里面大部分的人都死了,剩下的人逃到遥远的海边,遇上了一些从天上来的、长得像梭子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