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

    艾莉乖顺地坐在车后，动了动嘴唇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是为了气艾叔艾姨的话，你大可不必这样，艾叔艾姨他们只能陪你上半辈子，以后的路都是靠你自己去走的，现在这社会读书确实不是唯一的出路，但读书却是你跨入另一个阶层的敲门砖，我之后会去s市读财经大学，甚至会在那里一直工作，不会有多少的机会再回到这里，我知道你会去法国，艾叔艾姨既然给你安排好了你接下来的生活，那么就好好地生活，有机会的话，我们会在s市再次相见。”林品如想到了很远很远，甚至想好了她这辈子就独身一人了，艾莉她有她自己的人生，不应该绕着她旋转。

    “那若是没有机会呢？”艾莉很是认真地问道。

    “你想来s市，便来s市找我吧。”林品如回道：“就像你一定会去法国一样，这条路是你必须得走的，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也希望你选择这条路去走。”

    “为什么，我不可以留在这里吗？”

    “可以，但是我不在这里了，我照顾不到你了，我担心你在这里受到欺负，艾叔艾姨在法国工作，他们定会为了你安排好了一切，相对于这里，那里更适合你，世界那么大，该去走走了。”林品如在说事实，小镇太小，多数的人都往外面跑了，再过几年，洪世贤一家会搬到b市，自己家也会出经济问题，那时候她也必须成功，嫁给洪世贤只是下下策。

    最棘手问题是她不知道艾叔艾姨到底有没有躲过这一劫，也请他们撑一撑，撑到艾莉去了法国吧，她不希望艾莉的监护权落在自己的父母手中，她现在的能力太小了。

    “我舍不得你，我不想去。”艾莉像只受伤的小兽，声音呜呜。

    她是想过离开这里，但仅限于和林品如一起离开，同看世间繁华。

    “这次你必须要听话，我等你回来，七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林品如道：“很快很快地，若你那时候还没有回来，我便去找你。”

    “你算话吗？”艾莉心里很难过，难过林品如想把她推远，又无可奈何，她想告诉她，她真的已经长大了，也可以照顾她，保护她，可自己身高却只到了人家肩头处，什么能力都没有。

    “我说话算话。”

    “如果你那时候嫁人了呢？”艾莉继续说道。

    “就像你说的，你来撬我的墙角，把我撬走后，我就是你的了。”林品如调侃道，熟练地刹住车，在一处小别墅前停下。

    那是艾莉的家。

    艾莉背着书包，提着三四个装菜的袋子，从口袋里摸出了钥匙，“啪嗒”一声打开了刷着红漆的木门，院落在外面的爬满了墨绿色的爬山虎。栽种的花的院子里散发着阵阵地发香，在清凉的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

    “看不出来，你还喜欢收拾院子？”林品如看着四周的布置，藤木搭做的摇椅落在铺着鹅卵石的地上，摇椅上面架着青色紫色的葡萄藤，绿色的叶子摇曳着苍翠，连一片橙红阳光也漏不下来凉风徐徐地一摇，几片碎碎的夕阳偶尔从叶缝间斑驳着洒在地面上，温柔缱绻。

    艾莉有点不好意思道：“阿姨每隔五天就会来收拾，花是爸爸妈妈从法国带过来的。”

    顺着艾莉指的方向看去，花坛中的百合花摇曳着，颜色洁白，花瓣渗透看淡淡的紫色，阵阵香气弥漫着，清淡清淡地。

    她小跑过去，在花坛中摘了长得极好的一枝递给林品如，眸子清澈干净，像只温驯的绵羊，十分认真道：“百合花代替玫瑰花送你。”

    林品如笑着说：“你知道玫瑰花语是什么吗？不怕你未来的对象吃醋吗？”

    艾莉摇了摇头，可还是执着将花塞到了林品如手中：“我未来只想和你一起。”

    “那你可要快快长大。”林品如收了花细嗅，花间是清新淡雅的气味：“玫瑰花语是我爱你，每一天。”

    艾莉认真地听着，弯了弯眉梢：“我也爱你，姐姐。”

    她明白爱是什么，艾莉想着。她介意林品如身边的所有人像臭苍蝇似的嗡嗡地转着，却可以为了她去做她不喜欢的事情，但如果能让林品如开心点，何乐而不为呢？

    她说得认真，可听者只是当玩笑而已不是吗？等她再长大点，有了担当，有了保护她大朋友的铠甲后，再来找她。

    艾莉紧紧地抱着她，像是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中，从此再也不分离。

    林品如伸出手，回抱住她，轻轻地拍了拍她弱小的背，柔声道：“怎么了？”

    “姐姐。”艾莉闭上眼睛，感受着林品如身上清淡的香味，心里是阵阵地难过和不舍，低哑着声音：“我十分地爱你，除了爸爸妈妈，我最爱你，十分，非常，超级，无比。”

    林品如只是笑着，温柔道：“你啊，算你有良心，知道爱我。”

    “我等长大后，你和我一起去法国好不好？”艾莉埋在她的胸口闷闷道：“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找你好不好？”

    “怎么了？今天怎么如此地伤感了，谁欺负你了，是洪世贤还是林奕德？”

    “都没有，我只是舍不得你。”艾莉轻轻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林品如说她明天就要走了，离开这里，离开没有林品如的地方。

    “好了，我去做饭了，再不做我们俩可要饿肚子了。”林品如摸了摸艾莉的小脑袋道。

    “嗯。”

    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厨房这时候已经摆上了少许的菜了，林品如围着围裙熟练着在豆腐盒底部的四角切开，轻轻地拍着，完整的乳白色的豆腐便倒扣在桌子了，锋利的菜刀锋利地在单薄的豆腐纵横地切着，她柔和的线条在橙黄的光晕下显得格外的柔软，艾莉看着她，想把这时候的模样深深地印在脑海中，整整七年啊，她该怎么去度过呢？

    灶台上的铁锅上冒着热气，林品如把打碎的蛋液倒在大火翻炒成糊汁的番茄汤内，淡红色的切开的番茄浮在与蛋液融合在一起的橙红的汤汁内，撒上盐和青绿的葱花，一会儿汤汁就呈絮状地浮着，扑鼻的香味阵阵袭来。

    艾莉馋得唾液直分泌，可一想到马上要离开，心情又低落了几分。

    “去写作业吧，你的口水快滴到锅内。”林品如边切着肉边笑着：“还有一道菜就做好了，小馋猫。”

    “好吧。”艾莉假意留恋道，蹬蹬地跑出去厨房。

    在院子内，艾莉面朝着大厅，接起了电话。

    “喂？爸爸妈妈，明天几点的飞机？”

    艾父艾母已经到了h市的机场，因为时间太晚了，决定明天再去接艾莉回法国。

    艾父坐在酒店的沙发，喝着泡好的茶水道：“晚上七点的飞机，你得下午三点就离开小镇了，爸爸妈妈欠缺你的都会给你一一补上，你不是想去迪士尼玩吗？等到了法国，爸爸妈妈工作不忙了，就带你去迪士尼玩好不好？”

    “好……”艾莉眼中着眼泪道，厨房内的光线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的喉咙发涩，闷闷地说不话来。

    “还有巴黎铁搭，很高很高的，卢浮宫是玻璃金字塔，夜晚可好看了，等你到了那里，爸爸妈妈就带你去看……”艾父说着。

    “好，一言为定，爸爸，我去吃饭啦，我等一会再跟你打电话~”艾莉声音扬了扬，带着欣喜，艾父又嘱咐了几句后，才挂断了电话。

    “姐姐……”

    艾莉捏着手机，声音嘶哑，眼睛湿润了，她不想去法国，也不想去迪士尼了，更不想去看巴黎铁塔、卢浮宫了，她只想好好地待着姐姐身边，陪着姐姐。

    饭桌上，两菜一汤，艾莉尽力地往嘴里塞着，哪怕再好吃，却也味同嚼蜡，眼底分泌的涩意将喷香的饭菜染得苦涩无比。

    林品如觉察到了艾莉的情绪不太对，担忧道：“怎么了？”

    “没事，我看了郑和的小说，刚才回忆了一下，太悲伤了，女配死了。”

    “然后呢？”

    “得癌症死在冬天，最后也没等来爱的那个人。”

    “那挺……悲伤的。”

    “也没告诉她爱的人她等了她七年，一直爱着她。”

    林品如心神晃了晃，看向艾莉的时候，发觉她沉默了，无神地吃着饭，眼神空荡荡地不知落在哪里。

    “人各有生死，很正常，别想太多，好好吃饭，不准想了。”她敲了敲艾莉的脑袋道。

    “是吗？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艾莉目光炯炯有神地问道。

    “瞎说什么呢？我的小朋友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平平安安的，说好的未来要和我一起的，这么快就要食言了？”

    艾莉嬉笑了两声道：“对，长命百岁，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