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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

    朔皇在御书房里等他,端坐于书案后边,一身威严的玄色帝袍,面上隐隐带着怒意。

    “父皇。”左悠之行礼。

    朔皇叫两边的宫人们都下去,待到只余下他二人时,忽然站起来,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左悠之,你可真是好样的。”

    左悠之低着头,“父皇且消消气。”

    “你到底做了些什么?能把何华气成这样?朕捧在手心的宝,怎么能叫你如此作践?”他盯着左悠之,厉声贼问。

    左悠之沉默无言。

    “先前去东海郡时,你百般担保,说定会护何华周全,结果却叫她一身伤病回来,朕当时未与你计较,可这才不过几日,竟又发生了这等事。”

    左悠之仍旧沉默。

    “你二人和离吧,如此身份想来你也是心不甘情不愿,你与何华不合适,你尽管回家便是,朕也不拦你。”许久,朔皇才又说道,“倘若有你在只会叫何华不快,那倒不如没有你。”

    “父皇,不可以。”左悠之总算是开口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何华的。”

    “十几年前我便对她情根深种,何华离开紫衡后我派人一直在各处寻找她。却始终没能找到。”左悠之头一次对别人讲述自己对封何华的深情,“我左悠之此生此世,认定了封何华。”

    朔皇明显被他惊到了,看他神态不似作假,自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今日天还未亮,便有天门卫来报,说太子殿下来了,他是早就下了令的,就算是三更半夜,只要太子进宫就必须放行,结果见了封何华,发现她似乎心情很差的样子,便也顾不得问发生了什么,叫她赶紧去后殿里休息。然后派了宫人去宫门口等着,叫左悠之一来便把他带到御书房。

    “父皇,发生了什么?”他们突然听到封何华的声音,然后封何华从旁边的小门里走了出来。

    她也看到了左悠之脸上那个巴掌印,愣了下,然后道,“父皇是不是错怪了悠之?”

    语调温柔,倒是看不到昨天夜里匆匆离去的不安与暴躁。

    未等朔皇答话,便接着说,“已经到了上朝时间了,父皇快些去吧,不然该迟了。”

    “一些小矛盾总归是在所难免的,父皇不必如此大动干戈。”说着便走过来把朔皇往外边推,“若是因为我耽搁了朝政,那便是大的罪过了。”

    从始至终没有一句话是对左悠之说的,朔皇拗不过她,叮嘱了她去歇息,叫她和左悠之把话说开,这才带着人出去上朝了。

    封何华走回来,侧着脸看左悠之脸上那个巴掌印,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喊宫人打盆热水送到后殿,然后拉着左悠之就要往后边走。

    左悠之沉默地被她拉着,走到中间的连廊时,忽然停住了,封何华不解地回头,就被左悠之一把抱住然后按在了墙上。

    背部是坚硬的墙壁,左悠之把她整个人环抱在怀里,脸埋在她肩颈中,却仍旧是一语不发。

    封何华皱着眉想推他,却被抱得更紧了。

    宫人端着水盆过来,看到这情景一时没端稳,水盆“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水洒了满地,连忙跪下请罪。

    “无事,重新打一盆过来。”封何华推了推左悠之,总算是能行动了,仍是被抱得死紧。

    以这么一个滑稽可笑的姿势推开后殿门进去,封何华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放手。”

    “殿下,臣知错。”左悠之道。

    “……对不起。”封何华郑重其事地说。

    左悠之身体微微僵了下。

    “我应该直白地告诉你,那是我的忌讳,让你不要再说,而不是什么都不说地走开。”她言辞诚恳,“怪力乱神之类的东西我向来不愿意提及,我该早些对你说清楚的。”

    “可以放开了吗?”封何华问。

    左悠之不肯放手,闷声道,“殿下肯对臣发脾气,臣很高兴。”

    “就在方才臣险些便要失去殿下,臣甚是惶恐。”他又说。

    “那便放手可好?”封何华叹了口气。

    左悠之抬起头,问,“殿下可否告诉我为何如此不喜这些东西。”

    他盯着封何华,“臣保证不再犯。”

    封何华被他说的心头丝丝颤动,别扭地不去看他。

    宫人端着水进来,及时打破了僵局,封何华叫她把水放在桌上,然后拿了帕子打湿给左悠之敷脸。

    “父皇只是心急了,你不要记恨他。”封何华说。

    左悠之抓住封何华的手,痴痴地笑。

    左悠之还有事要处理,自然没有多做停留,话说开了便匆匆忙忙出了宫准备去处理家中的事务。

    朔皇下了朝,就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早膳,封何华坐着正在等他。

    “左悠之呢?”朔皇问。

    封何华站起来给他盛了一碗粥,“他家中次弟这几日来了京里,他要忙家中的事情,便回去了。”

    “没事了?”朔皇坐定,然后问她,“若是不合适,和离便是,你不必强撑着。”

    封何华总算明白了左悠之方才说的险些失去是个什么意思,她笑了笑,“父皇暂且放心,我与悠之之间,并非父皇想的那样。”

    然后问,“父皇可还记得银龙?”

    “先祖配剑,当年先祖便将它予了左家先祖随葬……”朔皇忽然停住了。

    “看来父皇也想到了。”封何华喝了口汤,轻轻慢慢地说,“去年夏天时,因为听说了蛮人有动静,我便派了书灵去断魂峡打探情况,书灵回来说,有很多人前去祭拜了左家先祖,无一例外,全部都自称是左家人,当时我并未多想。”

    “但是后来左悠之同我说,他的次弟左竟之,那段时间碰巧去祭拜了先祖,然后发现那些自称左家人的祭拜者,既非他们家,也不是永安公府的,当然,更不是左家本家的。”

    听她说完,朔皇便懂了她的意思,“只是六百年过去,蛮人与我大朔子民,早已不分你我。”

    “并非是针对所有的,我想从曼部着手,或许能寻到些许蛛丝马迹。更何况,那个青年人的身份,也叫我颇为在意。”

    她皱着眉,“若是风平浪静,我自然是不愿挑起事端,只是先前东海郡之行,蛮人已经同海外夷人有了勾结,夷人养精蓄锐了这些年,先前入侵东海郡恐怕只是试探,更何况林成义在山道内杀死了图海,这份仇,我们也得多加小心。”

    “郑业和梅启英已经启程回东海郡了,他二人把守东海郡,为父是十分放心的,东海郡作为每次夷人攻来的首当其冲,百姓们对夷人的恨意自然不必多说,如今祭海之事已了,内忧已除,等过些日子武举的名单出来,朕挑些佼佼者派去,想来抵挡夷人应该是不在话下了。”朔皇说道,“至于你说的蛮人之事,不如叫王方去吧,他随你去了趟东海郡,对这事多少也有些底细。”

    封何华同意了,问起了关于科考之事。

    朔皇便说起了近况,又说最先的一批学子已经住进琼林馆了,叫封何华抽空去一趟琼林馆,若是碰上中意的,便留个心眼,也好提前考察方便将来收为己用。

    封何华哭笑不得,“父皇这是在教我结党营私?”

    朔皇哈哈大笑。

    琼林馆位于皇宫东门外,是一座三层的高楼,雕梁画栋,气势非凡,是数年前某一代帝王为天下学子所造,共有房间九百九十九间,凡是来考试的学子都可以住进去。琼林馆的南边便是一座繁华的园子,名为玉琼苑,每次一到科考临近,便会有不少官家小姐结伴前来游玩,一方面是此时确实春光灿烂景色正好,另一方面,大朔的上层女子在选择未来夫婿上是有一定的自由的,能住进琼林馆的多是青年才俊,也算得上是个为自己择良婿的大好机会。

    封何华离了宫便去了琼林馆,经过玉琼苑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左弗引,她披了件素色衣衫,站在一群官家小姐间,如同众星捧月般耀眼。

    左弗引也看到了封何华,走过去向封何华行礼,封何华下了马,让随行的小厮先牵去琼林馆内等着。

    说起了左道之,左弗引表示兄长一切都好,近几日也在家里教导预备参加科考的族弟,因此才无暇出门。

    封何华点点头,正欲继续说话,就看到一白衣的江湖女子向他们走来,看不出年纪,容貌美丽,满头墨发用一根白色的绳子扎成了一束,一身超脱世外的翩然气质。

    封何华看她有些眼熟,左弗引已经亲热地过去挽住了那女子的手臂,“姑姑。”

    然后对封何华说,“这是臣女的姑姑。”

    “左道长。”封何华对她执了晚辈礼,“倒是不曾想在这里见到了道长。”

    这女子,便是永安公的胞姐,当年险些与朔皇成婚的左家嫡女,名为左律瑾,当初因她心有所属,因此这桩姻缘没成,后来不知为何,她没有与她的心上人成眷属,反而去了陇西郡的山中修道,很少回京,京中人但凡见了,多是会称呼一声左道长的。

    “太子殿下。”左律锦点头,整个人在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