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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反复盘算了无数可能,或许苏婉柔中途改道,如今人还在北直隶境内。 或许没有走官道,改了小路或水路。 亦或许连北京城都没出去,现下人还在京城内。 要是改了小路,北京城到钱塘府,几千里路,中途体力不济,随便找个地方安下身来,那他司徒陌便是手眼通天,也万万找不到她了。 除此之外,司徒陌还担心苏婉柔的性命安危,他虽然神情中从未有过丝毫的欣赏,但他心中明白,苏婉柔小家碧玉,眉眼柔顺,乍一眼不是如何惊艳,但却十分耐看,细细看久了,便不自觉地被她吸引,欲罢不能。 司徒陌每每独坐家中,心思便百转千绕,各种可能逐一想了个遍,越想越是浮躁,越想越觉得寝食难安,连睡眠也逐渐稀少。 待到后来,更是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晚间需得将自己灌个烂醉如泥,方能得一夜好眠。 可司徒陌心中明白这只是饮鸩止渴罢了,心病还须心药医,他只有寻回苏婉柔,才能寻回自己的内心宁静。 所以他明知希望渺茫,却还是带着重礼来了,这几样物件是他托人去长白山脉的猎户手中收得,颇费了些周折。 可惜知府大人再尽力帮他,苏婉柔一没犯法,二没犯事,知府大人竟也悄默地将她画像挂上城头,却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知府大人将司徒陌送到府门口,备好了马匹,马匹上两个包裹,是他的回礼。 司徒陌跨坐上骏马,双手合十,与知府道别:“兄台珍重,在下托付知府大人继续帮在下留意那名女子之事,万望知府大人帮忙则个,司徒陌心中谨记,日后定当回报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客气道:“不过一桩小事,司徒大人不用挂心,若是有了行踪,在下定当快马加鞭,及时告知司徒大人。” 司徒陌扬起马鞭,又是与来时一般,风餐露宿整整七日,这才赶回了京城。 司徒陌走时,将家中全权托付给了管家,待得回来,管家虽与往常一般,迎到府门口,司徒陌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不及细想,将知府大人送得回礼交给管家,自己连一眼都懒得多瞧。 他先去瞧了新唐,新唐已经会说些简单的句子,司徒陌给他换了新的奶娘,新唐初始十分抗拒,日日“姆妈,姆妈”地到处找人。 司徒陌有些奇怪,京城没有“姆妈”这种叫法,原先的奶娘和苏婉柔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氏,他不知这“姆妈”的称呼从何而来。 可这回去了一趟钱塘府,竟惊奇发现,“姆妈”乃是江南的叫法,司徒陌百思不得其解,可苏婉柔出走,奶娘被他辞退,连柳红都被他卖去了京郊贫穷农户家中为妻,无人可替他答疑解惑了。 新唐长得肖似苏婉柔,一双眼睛更是像到了极处,远远瞧见司徒陌走近,便迈着两条小胖腿,蹒跚奔到近前,揪住司徒陌衣襟,“爹爹抱新唐。” 司徒陌一身风尘,尽数化在了这声娇软童音里,他将新唐高高抱起,一月余的期盼和失望,这一刻,竟再也憋不住。 “新唐乖,爹爹没找见娘亲,新唐会不会怪爹爹?” 新唐一年没见苏婉柔,初始的哭闹不休已然忘却,只模模糊糊记得一个大概,“娘亲找不见,新唐有爹爹,新唐有爹爹。” 司徒陌将头埋进新唐的小褂子里,他尝到自己眼角的一丝苦涩,更加不肯抬起头来,“是爹爹不对,将新唐的娘亲弄丢了。” 新唐以为司徒陌与他闹着玩,在挠他胸口的痒痒,竟忍不住咯吱咯吱笑出声来,“爹爹放开新唐,新唐好痒。” 钱塘府里已然万象更新,北京城中却冰雪未融,肃杀的冰天雪地里,司徒陌抱着新唐站了许久,久到管家前来提醒,“三爷,莫叫小少爷染了风寒。” 司徒陌将新唐交给奶娘,又去秋红院中瞧公绰。 秋红正在窗下绣一副鸳鸯戏水图,瞧见司徒陌进来,竟不似往常欢喜雀跃,只是行了礼,便唤奶娘将公绰抱出来给司徒陌瞧上一眼。 男人不曾经历生养,对孩子的感情大多来自母亲,司徒陌以往听朝中同僚说起,颇有不顾,都是自己的嫡亲骨血,与母亲何干。 待到如今,他却深有所感,对着新唐,他不知该如何疼爱,千言万语梗在心头,只想好好将新唐抚养长大,世间心爱之物,除了苏婉柔,便是眼前这个小小人儿了。 可是对着公绰,一样拥有他一半骨血的幼子,他却半分提不起劲来,过来匆匆瞧了一眼,便想起身离开。 秋红抱着公绰,说道:“三爷去钱塘府一月,回来只瞧了一眼公绰便要离开,三爷心中不喜秋红,可公绰到底是三爷骨肉揉成,三爷将这份不情不愿摆在明面,秋红可以不放在心上,可公绰长大后,他会怎么想?” 司徒陌一时无法反驳,重又坐回位置,丫鬟拿着茶托上来奉茶,茶是雪水煮沸后冲泡,司徒陌尝了一口,知晓秋红这样用下心思,心中难免不忍,又尝了几口,这才说道:“不是我不愿理会公绰,只是我这出行时日过久,书房里公务堆积如山,于少保府上还需去上一趟。” 秋红勉强笑上一笑,“三爷明知公务缠身,却还是拖到最后一日才愿返回,不知那钱塘府里有什么事物,勾得三爷如此牵肠挂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