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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静静看着她许久,直到她承受不住这仿佛力逾千钧的目光,才颔首:“朕的确已经有了储君人选。” “妾能知道是谁吗?”张氏小心问。 皇帝摇摇头。 张氏垂泪,短短二十日,她仿佛老了十岁,鬓边已现出华发。 她深深朝皇帝拜下,道:“陛下,妾今日离去,或有生之年再无相见之日,望陛下龙体安康、长乐无忧。” “去吧,”皇帝掌心朝内挥了挥,“你的家人朕不会牵连,你的父亲还会是荣恩侯,族人有官身者只要廉洁奉公,不会有人为难他们。” “谢陛下。”张氏一拜,再拜,又道:“妾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峻儿,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都是被妾教坏了,恳请陛下照拂峻儿一二。” 皇帝没答应也没拒绝,倘若秦峻能安分地管理好他的封地,不做出让君父烦忧之事,君父自然也不会刻意去为难。 张氏最后深深拜下,称:“陛下,妾还有最后一事请求,望陛下能答应妾。” “何事?” 张氏直起身,眼中还有泪,目光却坚定无比,说道:“且与崔昭仪同日进宫侍奉陛下,三十年姐妹情深,如今妾前往东都,不忍看崔昭仪一人留在深宫,周围连个说知心话的老姐妹都没有,妾恳请陛下让崔昭仪亦移居东都,妾二人彼此也有个说话的伴。” 皇帝剑眉微挑,似是想不到张氏最后一个要求是这样的。 “常云生,去告诉崔昭仪,十日后启程移居东都。”皇帝满足了张氏的请求。 常云生应喏,离开紫宸殿去昭云殿传皇帝口谕,临出殿门前看了一眼朝皇帝拜下的张氏。 不得不说张氏这一招又毒又恨,但挺聪明。 利用皇帝心中的愧疚,达到铲除敌人的目的,她已没了后位尊荣,儿子也似乎没了继承大统的可能,那就把竞争对手也拉下来,崔昭仪离了御前,也不怕她吹枕边风。 而且此举还正合了皇帝的心意,崔昭仪移去东都,这后宫之中就再没有五大姓出身的嫔妃。既能警告老四秦峰和门阀,又不让皇帝背负恶名。 所以,皇帝不会不答应。 至于崔昭仪的意愿,对皇帝来说不重要。 果然,常云生听到皇帝对张氏说:“去吧,到东都,你的一切用度依旧以皇后制。” 皇帝是极满意的。 张氏抹去眼泪,退出紫宸殿,离开禁宫,出长安城。 在灞桥上,她回望长安,没有人来送别她,荣恩侯府、张氏族人自顾不暇,没人想来送被废的皇后,以免惹上一身骚。 “安月。”她唤曾经贴身伺候的女官的名字,说:“权力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 “夫人何出此言?” 她说:“我是权力的牺牲品,我父是权力的奴婢,我儿是权力的傀儡。” “夫人慎言。”安月劝道。 她自嘲一笑:“我如今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安月道:“夫人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吴王打算一二,之前小的让您去求圣人将崔昭仪移居东都,圣人答应了,也就是说圣人并没有完全放弃吴王。” 张氏沉默片刻,点头:“你说得对,我们走吧。” 安月扶着张氏重新上了马车,往东都走。 张氏离京三日后,秦崧带精兵五千于长安城金光门外,三千人城外扎营,两千人随他入城。 一水儿的银甲黑马,打西市外街过,走出了两万人的效果来。 街两边的里坊、西市的商贩游人纷纷挤在街边瞧热闹。 “嘿呀,是魏王回京了。” “这是要与林使君成婚了呀。” “林使君好似还未回京吧?” “不知道呀,不过就算没回京应该也快了罢。” “魏王可真是英武非凡。” “小娘子这是慕少艾了。” “呸,不行么!” “行是行,不过你可得有咱们林使君那等本事才行。” 秦崧与精兵一路往西市过,不知谁起的头,一朵绢花朝秦崧扔了过去,然后一瞬间无数绢花、瓜果、钗环都朝这队骑士扔去。 长安城的女郎们,既保守又明艳,最爱看俊俏郎君,掷果盈车。 忽然,一只蜜瓜从天而降,对着秦崧的头而去。 秦崧眼疾手快抓住了犯罪嫌疑瓜,抬头朝蜜瓜来的方向看去,目光犀利。 下一刻,他就柔和了眸子。 就见犯罪嫌疑人扒在醴泉坊的坊墙上冲他挥手。 他勒停了马等着那扔瓜的犯罪嫌疑人来“自首”,精兵们也整齐停下。 林福下了架在坊墙边的梯子,这长安城西边这头没有什么高建筑就是不太方便哈。 围观百姓先是看到魏王手中忽然多了一只蜜瓜,然后停了下来,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就看到醴泉坊里十几壮士护着一人一马出来,那人驱马走到魏王身旁,拱手:“下官见过王爷,王爷吉寿延绵。” 然后魏王就很无奈地唤了一声:“阿福。” 林福笑嘻嘻:“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百姓们顿时骚动了起来—— “是林使君啊!” “我说谁这么器宇轩昂,原来是林使君。” “林使君何时回京了?” “魏王和林使君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