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白遇淮连桃木也不要了,返身回去,掐诀,就要将虚影重新撑起来。 庭一大师也忙从脖子上取下念珠,开始念。 早前他就做好与邪神同归于尽的准备了……谁晓得后面还多赚了不少钱。现在也够了。今日就与曲易同归于尽也无妨! 他口中吐出一字,曲易道长就更为疼痛,一转眼,已是面目狰狞…… 其余人知晓这时候恐怕帮不上忙了,只好各自闭眼,保证灵台清明。 前后也不过几秒钟。 那一刹间—— 荆酒酒也本能地伸出了手,要和白遇淮做一样的动作。 白遇淮的手掌挨着那虚影,虚影便立时燃烧了起来,往后退了退。 而荆酒酒的手掌一挨上去…… “噗嗤。” 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一声。 只见少年的手,正正插在虚影的胸口处。 曲易道长惊嚎一声,那声音之惨烈,甚至不大像是人类发出来的。 大家愣了愣,发现少年收回手,手中捧着一道金光。 而曲易道长的胸膛处,那头颅就这样咕噜噜滚了下来,滚向了荆酒酒的方向。 荆酒酒:“呕——” 荆酒酒飞快地站起身,飞扑到白遇淮的身上吊住了:“太恐怖了,太恐怖了白遇淮!” 白遇淮一手托住他,触手软绵,才发觉托的是屁股。 白遇淮心脏咚咚飞快地跳着,喉头一紧,刹那间,竟然鬼使神差地想道,是……他的屁股是比纸人的摸着要舒服多了…… 白遇淮很快挪了挪手的位置,改为托住他的腿,好让荆酒酒更轻松地趴伏在他身上。 众人目瞪口呆:“…………” 这……这到底是谁更恐怖啊? 为什么您能一手掏了人家装在胸膛处的脑壳啊? 再看刚才被荆酒酒抓着的金光,这会儿已经消失不见了。 像是被他吸收了。 曲易道长喉头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漏了风,也像是喉头被血卡住了。 他一下跪坐在地上:“……我是神,我才是神。” 他仰起头,不甘地瞪视着荆酒酒:“你吃了、吃我的真身……” 白遇淮心下微松。 他抬手抚了下荆酒酒的发丝,将人抱得更紧一些,这才淡淡道:“他如今是货真价实的鬼躯,身上还残留几分神佛气和人气,你吃了他,又可以变得更厉害一些。” 众人闻言,不敢相信地看着白遇淮。 这就是归云门的人说出来的话? 他他他为了养鬼,什么都不顾了? 连小少年都站在那里,惊呆住了。 荆酒酒却往白遇淮怀里扎得更紧了,连连摇头:“呕,呕,我才不吃他。他太恶心了。” 曲易道长气得两眼一翻,终于撑不住倒了下去。 白遇淮:“好。” “那就交给你们了。”白遇淮看向其余人,“现在要收拾他,应该不难了吧?” 其他人脸红了红,连忙说:“不难不难。”一边对这厉鬼的印象也更好了两分。食物到了嘴边,都能不吃。果然不是什么失去理智的厉鬼。 曲易道长再有不甘,这会儿他也成了地上任人摆弄仿佛一滩烂泥一样的玩意儿。 哪里还有人的样子? 荆酒酒半晌才抚平了内心的恐怖,然后慢吞吞从白遇淮身上下去,随手拿起手机,调成前置摄像头,走到曲易道长面前去,给他拍了个照。 众人:??? 荆酒酒拍完照,就把那扭曲变形、血肉模糊,几乎不成人形的照片,放在曲易道长面前:“你看,你现在真的特别丑,特别恶心……” 曲易道长喉头喷涌出更多的血。 他连手都抬不起来,怒瞪着双眼,突然间……不动了。 众人:??? 被气死了??? 荆酒酒:? 啊。 他也没想到呀。 他只是冲着曲易道长,陈述了一个事实。 荆酒酒连忙扭头,求助地看向白遇淮。 白遇淮起身走过去:“反正也只是一团废料,你不吃,死了就死了吧。” 众人听见这话,悄然打了个哆嗦。 其实曲易道长有句话,的确没有说错。 归云门的这位人物,亦正亦邪,叫人分辨不清楚。且又力量强大。刚才叫庭一和那小少年带着厉鬼走,不像是要让他们逃跑,倒更像是为了之后更好地释放大招。 只可惜……他们到最后,也没能看见这位白先生的大招是什么?究竟又恐怖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曲易虽然死了,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白先生想过怎么向归云门交代吗?白先生当真要养鬼,就这样一直养下去吗?何不放他入轮回?我等不超度,不杀他便是了。”络腮胡出声道。 白遇淮抬眸,眼眸冰冷,三分戾气压也压不住:“入轮回?正是这位荆廷华先生,与曲易一起,叫他化作厉鬼,永生连轮回也入不得……” 荆酒酒怔了下。 哦,原来我都不能投胎了呀。 不过想想倒也正常。 自古恐怖故事里,就没有厉鬼能投胎的。 也正是因为不能投胎,所以它们才成了愈发凶戾、理智全失的厉鬼。 “……”包厢内安静了一瞬。 他们又哪里想得到,曲易手段恶毒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身上全无戾气,也不能入轮回?”干瘦男人出声问。 见这少年,落得这般境地,他心下倒也有一分不落忍。哦,不过再想想刚才他掏了曲易道长心口的样子……好吧,倒也不是那么可怜的。 白遇淮:“不能。” 庭一大师也是叹气:“若是能的话,老衲又何必为他修塑像?” 荆廷华扫了一眼那全无声息的曲易道长,插声道:“所以,酒酒杀了我吧。是我害你至此。我与命运抗争数十年,到如今,也觉累了。” 白遇淮心下原本就裹着怒火与戾气,到现在都还未消呢。这些人问得越多,就越是勾起他内心的凶戾火光。 白遇淮走上前去,一把提住了荆廷华的领子。 “你敢说出这番话,不过是以为酒酒不敢弑父罢了。” 荆廷华疼得轻嘶了一声。 看他此时的模样,腿瘸着,眼眶青着,满脸都是血痕。 刚才大家打起来的时候,他动也不动,但也还是因为邪神的诅咒之力,什么玩意儿落下来,最先砸中的都是他。 所以就砸成了这个样子。 “我没有这样以为。”荆廷华看向荆酒酒,“酒酒,过来。” 荆酒酒抿了下唇,挪动了步子。 白遇淮:“别过来。” 荆酒酒顿了下,但还是走到了荆廷华的面前。 白遇淮杀心顿起。 这种废物东西,为什么还要逼迫酒酒去面对这些曾经的伤口? “白先生真是护得紧。”荆廷华出声。 他随即嘶声一笑:“酒酒,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怕虫子,可你又很喜欢古堡后面种满蔷薇花的园子。金龟子都能吓着你。你被吓到之后,就会叫我的名字。我就会来帮你,捉住弄死它们。 “你再大一些,改喜欢骑马了,但你胆子又小,就要我时时刻刻陪在旁边,一掉下来,我就得接住你。 “再大一点之后,你要学画画,不肯将老师请到家里来,非要和别的小朋友一起上绘画班。我就得背着你的画筒,陪着你一块儿去。 “你长得太快了,快得我觉得幸福,又觉得惶恐。像是风筝,一不小心,你就会飞走得无边无际了……郁然说,要每年给你拍很多照片,将来老了就能回头翻看,回忆你一点点长大的模样。我说拍照成像只在那一瞬间,没什么意思,于是我就想每年亲手给你画一幅画……” “我希望你杀了我,但我也清楚地知道,以你的性子,不会弑父。你宁愿看着我死在邪神之力下,也不会亲自动这个手。” 荆廷华抬手,生生插入了自己的胸膛,他撕开了衣衫。 露出了底下,几乎也快要长成型的,和曲易道长一样的种在胸口的头。 那颗头,纯粹是用血肉铸成,他一插入进去,就将头颅的脸搅烂了。 “如果我同你说,我对待荆龙,并未像对你小时候那样,从将你于襁褓中抱起来,到给你讲睡前故事,教会你发第一个音,亲手给你做食物……你曾经感受过的,我半点也未曾分给他。我与你爸爸,也并非是商业联姻。我们曾经真心相爱过。……如果我同你说这些,你会否能够在将来开心一些?” 荆廷华的脖颈上青筋暴突,等他有条不紊地说完最后一句话,他双眼仍旧睁着,但声息已经于刹那间彻底消弭了。 荆酒酒死死揪住了他的手腕:“不对,你还有最后一句话没有和我说……我爸爸呢?他去了哪里?他为什么失踪了?” “荆廷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