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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齐,”他胳膊搭着季默的肩膀笑呵呵,“你我如今都是秀才爷了, 虽然还只是附学生员,拿不到州府发放的廪米, 可那也是正儿八经有功名的读书人了!哈哈哈哈我周家的门楣全靠我发扬光大了!我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 他儿子居然这么nb!” 到底顾及着这是学政大人的宴, 周宏熙凭仅剩的理智拉回了像气球一样膨胀的心,把脸庞埋进衣袖里自顾自闷头乐了好一会。 季默看着那个黑乎乎的脑袋和不停耸动的肩膀一阵无奈,实在不明白周宏熙的笑点在哪里。不管什么事情,这个人好像总能为莫名其妙的理由真情实意的开心或忧愁,从另一个角度说,季默倒挺羡慕他这一点。 等周宏熙终于笑够了,眼角泛着泪双眼乌亮地盯着他,兴致颇高地说:“咱们跟其他同学打个招呼去呗!” 季默不由分说被扯住了手腕,被迫和这家伙一同在席间到处游走。 所有人里,被众星捧月一般包围在中间的自然是学政大人毛志清,其次便是三个在此次院试中夺得“廪生”名头的人。 生员也是分等级的,第一等廪生,每月可得廪米六斗。黎修成和白苍梧都是廪生;其次是增生;再次是附生,就比如季默和周宏熙。这个等级的人数最多也最不值钱。 但附生并不是永远都只能是附生,也可以通过考试提升等级。同样,也有原本是廪生或增生,因为没考好反而降到了第三等的。 在场的都是生员,按理身份一样,可第一等的大家都默认矜贵一些,一茬接一茬全来主动和他们结交。季默二人来的晚,只能站在人圈的最外围,等了半天才和这仨说上话。 三人中其一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至少五六十了;一个肥头大耳,不像读书人,倒像个土财主;剩下一个面黄肌瘦,像好久没有吃饱饭的样子,那身衣服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极不合身,搞不好还是问别人借来的。 以季默的性子早感到不耐烦了,打算跟他们废话几句就走。 毛志清的目光恰恰这时望了过来。 季默和周宏熙的样貌本也不是特别出色的,然而和那三人一处站着,一边老的老丑的丑,另一边青春年少眉清目秀,就像两块布料,一块是破烂的粗布,一块是华丽的锦缎,对比之惨烈,硬生生的把他二人原本七八分的容貌拔高到了十分。 毛志清瞧着这一幕心念一动,竟破天荒主动凑过来跟他们攀谈。 仨廪生以为学政老师是冲自己来的,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季默和周宏熙则是深知自己没文化,默契地闭紧嘴巴以免露馅。可没想到这位大人偏偏对他俩很有兴趣似的,不断向他们提问。 季默答了几句,心里生出古怪感。 这位学政严谨的外表下,貌似很反差地拥有一颗八卦之心,找他们既不是考校学问,也不是谈论诗词歌赋,而是很接地气地尽挑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问,上至父母亲友祖宗十八代,下至日常爱好家住何处…… 黎家祖上是出过翰林的,有族谱可循。这一代黎父是知县,尽管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但在地方百姓看来那可是县令老爷,是最有身份的人了!因此他们家在这一方也算名门。 比较让人惊讶的是,一番询问下,周家曾祖那代竟也当过京官,还是个正四品。只不过他这一支是分家,是以周老爷平时不爱提,知道的人少。 毛志清听他们回答,那双细长的眼越来越亮。 他觉得自己抓住了那灵光一丝的闪现! 那一位是何等的至尊身份?平民百姓怎有机会结识? 只有一种解释,那位是在有心人的穿针引线下和那个他忘了名字的后生相识的,并且对方还想方设法博得了那位的青眼! 真是好手段啊!他毛志清要是有这份本事的一半,现在还会只是个翰林学士吗? 他感慨着,一面觉得自己得出了真相。 这些他精心挑出来的人选里,谁最符合朝中有人这一设定呢? 会是一穷二白的张某某吗?会是无父无母的王某某吗?会是家中做生意的暴发户李某某吗? 当然不会! 符合条件的,就只有这姓周的后生,他曾祖在朝中或许尚有故旧门生,可以替他引荐。以及这姓黎的后生是翰林后代,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还是姓周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毛志清细琢磨之下,周宏熙在他眼里逐渐不见了本来的样子,仿佛变成了一块香酥软烂的五花肉。 到最后,毛志清几乎只和周宏熙一人说话,其他人都沦为了背景板。 周宏熙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冲季默挤眉弄眼:怎么回事?!为啥光冲着我来? 季默悠哉地看白戏:说明学政大人器重你啊,不也挺好的吗? 不要啊!救救我!兄弟我快撑不住了!——周宏熙的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求生欲。 季默勾起半边的唇角,做了个口型: 活该! 趁毛志清把注意力全放在周宏熙的身上,他正好趁机退场。 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不起了!季默毫无心理负担地想。 深夜,离去多日的玉穗悄悄回到了黎府,并且带回一个遮了面纱的姑娘。 季默瞧了眼拼命掩饰局促的马姑娘,吩咐玉穗说:“把带她下去安置,有什么事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