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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梦中一轮新月, 洁白不可磨灭。 易鹤俯身, 在易梓骞光洁额头上,留下了轻轻一吻。 他嘴角含笑,缓缓坐回床沿边,撩起易梓骞的头发挽至他的耳后。 他依稀记得梓骞未满一周岁,被父亲从外面带回到宅中,初次相见时。 那时的易梓骞生得粉雕玉啄, 跟个瓷娃娃似的, 虽还不会说话, 逢人笑吟吟的逗人喜欢。 他得了父亲的允许,伸出手好奇般戳了戳孩子肉嘟嘟的脸颊,惹得他笑咯咯的。 然后,他用小手把自己手指握在手心里,仿佛不舍得他离开一般。 指腹上传来的温度,一直暖着他的心,那双明眸弯弯,不能遗忘。 由着梓骞睡了个懒觉,易鹤觉得差不多时候,便轻声唤他道:“梓骞,醒醒。” 易梓骞睡得迷糊,听有人唤,朦胧睁开眼见是三哥,坐起身来道:“三哥,你怎在我房中来了。” 易鹤解释道:“今日得了空,闲下来陪你出去,逛一逛吴夷此地的风貌民俗。” 易梓骞听得出府,来了精神,把心中想法提出道:“吴夷这儿的酒楼我还未去过,是何种口味,有没有蜀菜一类的。” 易鹤见他只想得吃食,便如小孩子一般,轻笑道:“自然是有的,我们先去茶楼听书,午饭便在酒楼里用了,晚些时候在回府。” 易梓骞许久未沾辣的舌头,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 谷霖管着他忌口,自然是尝不到的,他身上又无银两去酒楼吃饭的,足足有半年都没吃过放辣的菜色了。 待易梓骞穿戴整齐后,两人便乘着马车出行了。 易梓骞瞧着窗外熙熙攘攘,道:“吴夷比岷洲要繁华许多,瞧着行人穿着料子都要贵重些。” 易鹤解释道:“吴夷重农,土地灵渥,官府对开荒着有另外的补贴奖赏,对每月上缴粮食的佃农,可按一定比例减少赋税。” 易梓骞道:“不用说,这些妙招都是三哥想出来的吧。” 易鹤看着他,笑而不语。 马车在茶楼外停下,门口小厮一眼便看出此乃巡察使大人的马车,堆满了笑容,把他们迎了进去。 贵厢是在二楼,易鹤找了个清静处,台上说书人已经在开讲了,众人皆是被说书人精彩的故事吸引,神色随着跌宕而起伏。 桌子上摆了瓜子水果,和几叠精致点心,红木雕花的长案上置着一壶清茶,小厮道:“都是以前的布置,还是老样子依着大人的口味。” 易鹤点点头,小厮退了下去。 茶楼即是听书处又是饮茶地,一套白玉莲瓣的瓷具,壶里的茶叶都是有人烫好的,已经滤了一遍。茶壶口冒着阵阵清香,泡上了直饮便可。 易鹤道:“这里皆是泡饮的法子,有的茶楼是用的煎煮的方法,我平素里喝的是碧螺春,你试试。” 说罢,便倒了一杯,推至易梓骞面前。 还未一品,便闻得清香悠长,如山雾烟岚,绿叶沉在茶杯底,越发显得厚醇。 易梓骞轻尝,眼睛一亮道:“果然是不错。” 易鹤见他十分满意,轻笑着自抿了一口。 说书人面红耳赤的,正讲到高昂处,引得两人侧耳听之,就在此时,小二的又引得一众人来了一楼,其中一人衣着墨色,身材挺拨。 易鹤往楼下一瞥,发现那男子戴着银色面具,不正是耀国二皇子吗? 澹台青似乎感受到了注视,往楼上看去,果然是看见了易鹤。 易鹤没料到会在此处碰见澹台青,只得对他躬身行礼,微微一笑。 澹台青眯着眼睛,微微颔首,便又转过身去了。 易鹤嘴上笑容渐渐消失,现如今陛下对这位远道而来的二皇子的态度,有些微妙。 夏国的确是依附耀国已久,对二皇子的到来先是表明的欢迎之姿,却对他的来此的意图深知不明,无非是为着借兵二字。 陛下并非没有野心,可耀国基业庞大,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撼动,就算是游牧部落给予耀国一次重创,可却伤不了他们的本基,更何况如今战局明显对耀国有利。 所以陛下先写信一封,让他代之转交给澹台青,以表友好态度,定下澹台青的心来,放松他的警惕。 再静观其变,坐等风向转舵,夏国好在其中获利,好渔翁得利。 澹台青红缨将军的战名远播,他也有所耳闻,虽是敬佩,可现还是存了几分怜悯。 可耀国皇帝派他前往夏国借兵,名头上是信任看重,其实分明是想把棋子抛弃的意思。 易鹤不由得唏嘘,伴君如伴虎,连父子间也是如此。 只见澹台青与几个下属上了二楼处的厢房,把青缕帷帐拉下,就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易鹤瞧他是要见什么人的架势,留了心,看似是嗑着瓜子听书,暗自观察起四周来。 可瞧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进澹台青那厢房,易鹤正奇怪着。 突然房门被人轻敲,易鹤推开门,见得正是一个侍卫打扮的男人,垂眸行礼,简单明了的说道:“殿下请大人一聚。”说罢,做了个请的姿势。 易鹤知澹台青有话要说,颔首正要走时。 那侍卫又道:“殿下说,既然同在茶楼听书,不如也让大人的这位朋友一起过去,好说说话,谈谈闲,人多了气氛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