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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被拉长又压扁,记忆被撕碎又重组。 没有人再跟梁禧提起那个傍晚,那个迷幻的夏日仿佛只是一场噩梦,热血冷却,泡泡糖一样的空气织成一张蛛网,包裹着孩提时代白色的梦。 人脑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它们的化学构成如此相似,却又在面对同一件事上表现得如此不同。 梁禧的记忆选择将其掩埋,陆鸣川没能忘记那张写满欲望的、丑陋的脸,他不断做着噩梦,梦见梁禧的尖叫,他叫着,哥哥,救我。 青春期的躁动似乎是偏要跟他逆着来,有一天,当他做梦再次梦见梁禧哭喊的脸,醒来却发现自己弄湿了床单——大脑中那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断掉,于短暂几秒之内,他幻听到震耳欲聋的响声。 为自己构建起的安全屋再次崩塌。 十几岁的大男孩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 恶心的目光,下流的眼神,最原始的欲望就像是丛林里的沼泽,不幸的青春启蒙绽放于淤泥之中。 陆鸣川反复盘问,他这样的想法又和那个同性恋人渣有什么区别? 好在,一字开头的年龄有太多容易改变,当他被拉着看向漫画书上男女交叠在一起的白嫩肉体,感受到自己分外“正常”的欲望勃发……没有同龄人的羞耻,相反,陆鸣川长舒了一口气。 但那个时候,他已经发现梁禧对自己的过分依赖。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因为陆鸣川伤了人,陆家是最先处理这件事的,他们选择了将事情压下来。 于是,在梁禧醒来的第二天,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那个人不见了,他们班换了一个新的女老师,和蔼可亲,依旧深得同学们的喜爱。 梁禧再也没有对着陆鸣川提起那天傍晚的事,他一派天真地笑着,抓着陆鸣川的衣摆喊他“哥哥”;他一脸神气的拿着剑,对着人型靶子挥动,叫嚷着自己下次绝对要赢得比赛……一切都没有变。 只是,梁禧似乎越来越不能容忍陆鸣川消失于自己的视线。 白煦舟耷拉着表情,控诉梁禧和陆鸣川越来越近的关系,他说,陆鸣川,你怎么什么都要管,那年年哥哥长大了,你也要管他一辈子吗? 男孩小大人一样叉着腰,明明是三个人中年龄最小的那个,却摆出最成熟的样子:“年年哥哥没了你也能行啊,你不要老在他身边看着,好像他拿下冠军都是你的功劳一样。” 陆鸣川惊醒。 梁禧对他的依赖已经超过了界限,而这种依赖是双向的——他没有办法停止对梁禧的照顾,那天的画面好像一直在他的脑袋里盘旋,一再提醒着他,要看好年年,要保护他,不然…… 但是,他的年年并不是一棵需要依附的菟丝子,他有属于他自己的蓝天。 十四岁那年的青锦赛,梁禧因为对他的过度信任输掉,紧接着又是一句“喜欢”,击碎了陆鸣川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终于决定,想办法和梁禧分开。 一分就是四年…… 第五十一章 走廊里,梁禧分外用力扒着陆鸣川的胳膊,他感受得到抓住的小臂肌肉紧绷。 陆鸣川就像是一头随时准备扑咬的狼,他的眼睛发红,下颚崩起的线条也让人觉得可怖。博诺完全没有料到陆鸣川是这样的反应,挑衅的话被咽回肚子里。 梁禧又试探性的喊了一声陆鸣川的名字,总算让那个愤怒的青年有了反应。 陆鸣川转头看向梁禧的眼神有一瞬的迷茫,随后他缓缓放下了博诺的衣领。 “我没事。”梁禧耐心十足,他直视陆鸣川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在这里,什么事都没有。” “……”陆鸣川垂下的手,捏成拳头又松开,最终只是面对着博诺警告道,“管好你自己,别让我再看见你打他的主意。” 博诺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 训练赛正式拉开帷幕。 团体赛,每队各三名正选队员,依次进行循环对战,一共进行九场,每局按照三分钟限时五分制进行,分数会进行累加。 梁禧他们是主场,分到的编号是1、2、3。 虽然任意一名队员都要与对方全体队员进行对战,但是由于循环的顺序问题,3号队员会肩负着整场团体赛的最后一场,假如前面比分相差不大,3号与5号的对局将会左右整场比赛的胜负。 也就是说,一般在安排号码的时候都会将实力最强的选手放在3号位。 彭建修的选择出乎意料,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大笔一挥,将梁禧的名字填在了3号位上。 “彭教练,这……”潘睿忽然疑惑出声,他不解地看向彭建修。 梁禧是新人,甚至从来没有人在国际赛场上看到过他的水平,在这样一个未知的变量上押注,彭建修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于漫不经心。 潘睿本以为这个关键位置会给罗茂,他的水平是剑坛有目共睹的,从当年选拔赛里脱颖而出的黑马,到如今国家队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罗茂无论是年龄还是进步的速度,都称得上绝对的强势。 然而,罗茂本人对这个结果似乎也接纳良好,他弯起嘴角看向梁禧,目光中带着鼓励:“加油,我相信你的水平。” 梁禧微微敛首,对彭建修给出的排序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他的心中在思考另一件事——F国的对战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