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听着这么多毫无技术含量又十分淳朴的彩虹屁,饶是顾淮之脸皮厚,也有些扛不住,赶紧又把话题转移到安顺县县令身上,“府君好,也要县令老爷办事利索为大伙儿着想才行。” “这倒是,咱们县令老爷这些年也不容易。” “这些年,好官都不容易。好在陛下一统天下,大伙儿有了安稳日子过,还允许大家自己开荒地种地,眼瞅着好日子就要来了。” “说起来县令老爷最近也有桩喜事,他家儿子要同王家大闺女定亲了。” 听到这消息,顾淮之正琢磨着要给安顺县县令备上一份什么样的礼物,就听见其他人嚷嚷开了,“王家大闺女?就是前头定了两次亲,两个未婚夫都死了的那个?” “就是她!” “这倒也合适,县令公子的命格肯定够好,能压得住。” 顾淮之顿时迷糊了,这不会背上克夫的名声吗?一问才知道,本地风俗,女方定亲后男方身故,默认女方命格贵气,要嫁个命格更好的夫婿才行。不少人以娶这样的女子为荣,为什么?证明自己命格好啊! 顾淮之觉得这风俗有趣,可以努力推广一下。意外事件怎么能让无辜的人背上克妻克夫的锅呢,有了这个名声,说亲档次直线下降,多冤啊。 顾淮之正津津有味听八卦呢,就见安顺县县令带着一行人急匆匆赶来,额头上都是汗珠,见着顾淮之便是恭敬一揖,忐忑道:“下官不知府君亲至,有失远迎,还请府君恕罪!” 顾淮之一行人足够招眼,县衙的人听了消息,过来瞅了一眼,想打听一下到底是哪位大人物不声不响地来了他们这个小地方。结果回去一描述,安顺县县令一听,卧槽这不是府君大人吗?他还真说到做到微服私访了? 安顺县县令哪敢怠慢,赶紧带人前来迎接顾淮之。 茶摊的人也沸腾了,天呐,刚刚这么客气同他们说话的贵人居然就是府君大人!他们这是什么好运气? 等到顾淮之离开了,茶摊周围还是人山人海,不少人后悔地直拍大腿,“哎哟我刚刚怎么就没过来呢,这可是府君大人啊,多大的官啊!” “谁让你胆子小,看看我,我可是第一个同府君大人说话的呢!” …… 最机灵的是茶摊摊主,见大伙儿还沉浸在见了府君的喜悦与不真实中,摊主气沉丹田,中气十足地大喊道:“喝茶水啦,两文钱一碗的茶水,府君都爱喝!” 众人:…… 别说,摊主吼这一嗓子,效果真不错。别管府君大人喜不喜欢他的茶,人家是真的进了他茶摊,没毛病。 于是茶摊生意暴涨,让摊主笑咧了嘴,再次发心内心地感叹,府君大人,真是个大好人啊! 得知这个消息的顾淮之:……很好很棒,这么有生意头脑,以后游客增多了,不愁挣不到银子。 第93章 开始 安顺县县令冷不丁得知顾淮之来了的消息,登时绷紧了神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近县里的事情后,安顺县县令又松了口气,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管这位府君到底是来干嘛的,反正他没做亏心事,不怕查! 顾淮之也没打算找茬,反而笑着向安顺县县令道贺,“听闻令郎好事将近,只可惜我来的匆忙,不曾备礼,倒是失了礼数,等我回了府城再给陈大人补上一份厚礼。” 陈县令心下惴惴,这位还真是来打听底下县令们的名声的啊?这才来多久,连自家儿子要定亲这事儿都知道了? 心中已经转了好几道弯,陈县令面上依旧笑意盈盈,眼中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惊讶,又带了几分喜色,一脸荣幸道:“家中小子的亲事,哪里值得府君费心。能得府君一句过问,便是天大的福分了。” 这话真没夸张,即便这会儿已经开了科举,世家千年积累下的底蕴,在其他人心中依旧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以顾淮之的身份,他要是夸了谁,那人立即能声名鹊起,身价立马提升好几档。所以陈县令听了顾淮之这番话才这么高兴。哪怕官场上名士的影响力要稍微弱一点,但谁心里没点虚荣感呢?装逼的大好机会都到了眼前,谁能拒绝得了呀? 顾淮之在陈县令这里得到了最高级别的待遇。 但顾淮之并不十分感动,反而向陈县令提出,“听闻安顺县内有不少名胜古迹,陈大人若是有空,不如陪我一同去看看?” 作为不大喜欢出门的宅男,陈县令心中其实是拒绝的,那几个地方有什么好去的,在家待着陪妻子孩子不香吗?然而顾淮之都亲自来了,陈县令也不能真让顾淮之一个人出发,只能高高兴兴地应了。 一路上经过好几个村庄,顾淮之还是照常下车同当地老农聊聊天。陈县令心里都忍不住犯嘀咕,这做派未免也太平易近人了,哪里有府君的派头?别说府君了,就连他这个县令也没这么接地气过。 顾淮之当然知道陈县令没这么干过,怕是都没下过乡,不然的话,这些百姓也不至于不认识本地父母官。 顾淮之淡淡瞥了陈县令一眼,继续同老人家说话,问清了近年的收成,又问了开荒之事。 说到开荒,老人家顿时激动了起来,满是褶皱的脸上头一回出现舒展的笑容,乐呵呵道:“我家里八个男丁,按一个男丁两亩地算,我们能得十六亩地呢!陛下果然是真龙天子,明年我们就能余下不少粮食。到时候,再把屋子扩一扩,好给孙子说媳妇儿!” 顾淮之顺着说了不少好话,把周围一圈人说的眉开眼笑,临走时还从地里摘了一些新鲜青菜要送给他。顾淮之哪能要他们的东西,然而老小老小,老人家上了年纪脾气就容易固执,顾淮之在他们面前也没架子,贵人身份带来的压迫感几乎为零。顾淮之好说歹说,才让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 陈县令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他当县令这么多年,遇见的官员也不少,各种路数的都有,但顾淮之这种做派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陈县令最开始跟着顾淮之出城下乡,也就是陪领导的社畜心态,面上笑嘻嘻心里哭唧唧。但这一路走来,陈县令由衷地对顾淮之生出敬佩之情。当官的能做到顾淮之这一步的实在太少,哪怕顾淮之是装的,能装到这份儿上,那也值得敬佩。 陈县令再也没有比现在更确定,顾淮之这位年轻的府君,是真的把百姓放在心里,想为百姓做一些事情的。 那他之前说的修路之事,绝对是实打实的修,而不是为了政绩好看,随便弄一弄糊弄上官的。 这么一走,陈县令猛然对顾淮之生出无限信心。这个领导,他可以! 顾淮之一点都奇怪陈县令的态度变化,还是那句话,说什么不重要,做什么才重要,行动永远比口头的空话有说服力。哪怕顾淮之现在还没正式启动修路预案,陈县令对他的信任度都已经暴涨了不少。 顾淮之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小半个月才走完安顺县内有看点的地方。这些景点都在一条主道上,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尤其是仙女峰,一眼望去还真像个仙女在睡觉。仙女的头、颈、身子样样不缺,任谁见了都得感叹一声神奇。至于月老庙那些景点,顾淮之觉得宣传点还不够,还得让人写几个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宣扬一波。更巧的是那个徐姓官员故居,顾淮之问了陈县令才知道,那位徐姓大官正是徐季陵,当年接任顾玄丞相之位,最终在梁肃破京城时殉国的那位寒门丞相徐季陵。 说起来顾淮之小时候同这位还有过一面之缘,不成想他竟然是安顺县人。这也是一个极好的宣传点,徐季陵之高义,天下皆知。不管是寒门还是士族都对他推崇备至,当年他殉国,不知多少人为他感到遗憾。要是有人知道他的故居在此,天底下大多读书人怎么都得过来瞻仰一番,默默上柱香。 顾淮之心念电转,脑中已经有了好几套宣传方案。回了县衙后就让陈县令开始准备预热,那几个缠绵悱恻的故事还没写出来呢,这等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故事最为百姓钟爱,读书人也吃这口,总得在他们来之前先让安顺县本地的百姓知晓这些故事。 陈县令都服了,没有故事自己让人动笔写几个可还行?这操作可真秀,秀到他头皮发麻不敢有任何意见。 编故事都不能算是大事,顾淮之心里其实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但不知道能不能实现,还得让木匠们过来帮忙。真要能成,那安顺县这个旅游景点就有了核心竞争力。什么是核心竞争力,别人没有你有,那你就赢了。名胜古迹自然景观这些东西,别的地方想弄也能弄出来。只有搞点特殊的东西,才能留住游客,继续发展旅游业刺激经济才行。 顾淮之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朝廷本身养了不少能工巧匠,那都是财富,是该让他们干活了。 陈县令不知道顾淮之已经瞄上了木匠,想了想,还是想从顾淮之这里得出个准确的答案,恭声问道:“府君先前说的修路之事……” 顾淮之也不卖关子,直接给了准信,“马上要到秋收了,这会儿不好让百姓修路。等忙完秋收,百姓们空闲下来,你再传消息下去,说是县衙打算修路,来修路的都给发工钱。” “还给发工钱?”陈县令顿时惊呆了,“要修这么多条路,工钱可不少。百姓本就要服徭役,不如就算他们的徭役,也好省一笔银子。” 顾淮之立即摇头,“不可。若是算服役,百姓只会叫苦,心里有怨气也干不好活。发工钱,他们肯定抢着干。百姓高兴,县衙派去的监工也高兴。” 这倒也是,陈县令便不再说话,反正最后得利的是他,又不要他出银子,县衙办事的人也轻松,没毛病。 结果就听见顾淮之补了一句,“对了,山民那边你也派人去问一问,都是我们治下的百姓,他们下山的那条山路,若是他们同意,我们也顺便帮他们修一修。同样的,他们出人,我们发工钱。” 陈县令这回是真的惊呆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话都说不利索了,“府……府君三思啊!山民彪悍,不喜与我们接触。修路这事儿,若是说不好,恐怕会引发双方纷争。” 府君你醒醒啊,虽然人家山民生活在康郡内,算是你治下的“民”,但人家真的不会听你的啊! “所以要劳烦陈大人多多费心了,修路的银子都由我们出,为了避嫌,我们的人不参与修路之事,只管出银子。这样的好事,想来山民不会拒绝吧?” 陈县令正要开口,顾淮之又笑眯眯地补充道:“再说了,当年胡王霍乱青州,安顺县也遭了殃。我记得陈大人当年可是同山民一同反击胡人来着。有这份交情在,山民不至于不领陈大人的情吧?” 陈县令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苦笑着接了这份差事,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一番,好在府君这是纯粹给山民送好处,没什么让山民敌视的地方。说起来修路这事儿也稍微有点敏感,人家要是误会他们想借由修路摸清地势好动武啥的,那也是一桩麻烦事。 顾淮之拍拍手,将这事儿交给陈县令后就带着护卫回府城了。他已经摸清楚了陈县令的性格,这位不是没能力,而是太惫懒,让人戳一戳才会动一下。像胡人攻城这事儿他就处理得不错,当机立断说服了山民,让百姓去山里躲了一阵,避免了更多的伤亡。 陈县令还在发愁怎么跟山民沟通修路之事,顾淮之回到府城后,也没歇着,赶紧让人把府城有名的木匠叫了过来,递给他们一张图纸,上面画的图案与后世火车轨道十分相似,问他们,“这样的轨道,你们能否用木头造出来?先别急着答话,这道做好了,可是让马车在上头跑的。你们得想好,马车车轮要怎么做,才能既在轨道上跑,也能在路上跑,这可是大问题。选什么木材也十分重要,这要是建好了,怎么都得跑个几十年,要是木头一两年就朽了,那可不成。” 顾淮之真不怕他们做不出来,顾淮之依稀记得上辈子好像见过一个新闻,说是秦驰道有一种说法,就是用木头做的轨道,与后世火车轨道十分相似,枕木之间的间距还正好和马的步间距一样,这样的话,马要是想偷懒,就会踩到枕木上,很不舒服,以此达成让马匀速行走的目的,也就是所谓的“马拉火车”。当然和后世的火车没法比,但同样的马车,在轨道上能拉的货绝对比在路上的多,速度还更快。顾淮之想的是用这样的轨道做一条观光路线,光是这个木轨就够让人觉得新鲜,绝对能保持安顺县的旅游竞争力。 如果这个方案可行的话,材料和技术也不会受时代限制,主要还是时间问题。能工巧匠,古代的工匠技术惊艳了多少后人,让后人大呼神奇。 顾淮之对他们非常有信心。 第94章 回府 顾淮之召集匠人的话刚吩咐下去,底下人立即快马加鞭跑去传令。康郡原先留下的郡丞本就是个聪明人,知晓顾淮之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谁要是让他不痛快了他绝对果断地把对方变成杀鸡儆猴的那只鸡。郡丞很有眼色,也能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比如眼下这个,就得加紧去办。 官场老油子都是见风使舵的好手,心眼一个赛一个的多。顾淮之来了以后先声夺人把人镇住了的方针果然没错,现在办事方便多了。 匠人们还是头一回见府君,士农工商,他们的社会地位也就比商人好一点,往常有什么事需要他们办的,都是大人物吩咐一句,他们老老实实听传话的大人的话,按照大人的要求把东西做好就成,被府君大人召见,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几人都是有多年经验的老木匠,论手艺,可以说整个康郡没几个人能与他们相比。高超的手艺给了他们一点勇气,却不足以支撑他们直面府君。 直到站在顾淮之面前,几人的腿肚子还在哆嗦,恭敬地行了礼之后,连头都不敢抬。 顾淮之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紧张,连忙笑道:“大家放心,这次把你们叫过来,是有好事交给你们。” 话音刚落,顾淮之就见这几人紧绷的身子瞬间放松了下来,嘴角的笑意愈发浓厚,温声解释了一番驰道,边说还边拿笔画下了驰道图。 有了图纸基本就成功了一半,几人凑头一看,嘿哟,这好像也不难,表情立即更轻松了。涉及到熟悉的领域,几人的胆子也大了不少,还小声讨论了起来。 “这路倒是容易,照着图上的铺就行,但车轮子可不好办。” “路也不容易铺,还得选木料,每道木轨之间的距离也有奥妙,还得算一算。” 手艺人的眼力和技术绝对是顶尖的,说做一尺的东西就绝对不会多出一寸。顾淮之的图也画得精细,几人一眼就看出木轨之间的奥秘,立即讨论上了。 顾淮之耐心十足地等他们讨论完,才问他们:“我打算秋收之后就让人开始铺路,你们能在秋收之前定好材料和大约需要的银两吗?” 几人蒙了一瞬,还得报银两的吗?但在顾淮之期待的眼神下,几人全都点了点头,心道能定下木材用料,要算银子也不难。 顾淮之解决好第一个难题,心情十分美妙,回家后抱着儿子就往空中抛。顾燮小朋友还挺喜欢这个游戏,在空中手舞足蹈咯咯笑,顾淮之停下后他还不乐意,双手搂着顾淮之的脖子撒娇,“爹爹这次出去了好久,我好想爹爹。” 所以,快点补偿我,再抛几下吧! 小家伙还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圆溜溜的大眼睛中满是对飞高高的渴望。 顾淮之不由失笑,掂了掂小家伙的分量,故意逗他,“还说想爹爹,都胖了好几斤了。来,让爹爹摸摸肚子,燮儿的小肚子好像又圆了不少。” 小家伙赶紧双手捂着肚子,脸色通红,大声道:“是阿娘做的点心太好吃了。” 说完,小家伙又憋着嘴看向顾淮之,委屈道:“爹爹之前还说我瘦了,要多吃点。” 圆滚滚的三头身儿子可怜巴巴地卖萌,顾淮之哪里顶得住,赶紧哄他,“爹爹逗你玩呢,燮儿不管胖瘦都最可爱。” 顾燮这才满意地点头,“爹爹说得对!” 顾淮之再次失笑。 有了儿子的耍宝,顾淮之这么多天的劳累也一扫而空,见了徐清漪后更加愧疚,“这些天辛苦你了。” 刚来康郡,自己就去了安顺县,家里一大摊子事都得由徐清漪打点,顾淮之心里委实觉得对不住徐清漪。 徐清漪倒没觉得委屈,反而笑道:“夫君在外办理公务,我打理好家中琐事本就是应该的,夫君不必愧疚。” 说着,徐清漪还伸手给顾淮之捏了捏肩,顾淮之舒服地闭上眼,徐清漪却停下手中的动作,从后面环住顾淮之的脖子,脑袋搭在顾淮之肩膀上,笑眯眯道:“只要夫君心里念着我,再怎么辛苦我都甘之如饴。” 顾淮之顿时笑出声,反手将人捉在怀里,乐道:“放心吧,我这些天出门在外,除了处理公务,就一门心思想着你和燮儿,绝对没动其他心思。” “我可没问,是夫君自己说的。” “你啊,吃醋也吃得这么拐弯抹角。我说燮儿今天怎么学会倒打一耙了,原来是像你。” 二人笑闹了一阵,顾淮之又愧疚地看向徐清漪,低声道:“过两天我还得去一趟安顺县,去找山民谈谈。家里又得辛苦你照看了。” 徐清漪猜出了顾淮之的心思,“夫君这是想说动山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