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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垂花门,她身姿绰绰,妙影纤纤,低眉如壁画仕女。 因为一心想着快走,忘记看路,冷不防撞上廊下挂垂的卷帘,叫上面的玉坠子磕了脑门。 她疼得“哎”一声,那一头,一只修长清秀的手为她撩起卷帘。 “姑娘小心,玉坠打人可疼了。” 声音清淡好听。 灯草揉着额头抬眸看去,见手的主人原是一位十三四岁的青衫少年郎,眉如墨画,气质温纯,含笑的眸子像是点了鎏金的墨锭。 “多谢公子。” 少年摇头,怔怔看着她片刻,才移开视线,“姑娘可是宫里来的?” “是。” 只一字,灯草便不再多言,她心里还记挂着门口的岳金銮,温柔道:“公子,我先行一步了。” 她朝少年屈膝,快步而离。 少年却回头望她背影良久,神情似有不解。 远处的垂花门里,卫燕礼撩袍快走过来,一把搭上他肩,“则宁,你文章作完了?可算来了,今儿宴上出了桩大事!可惜你来晚了,阿柿回宫了。你没看见她今日多威风——唉,你在看什么?” 卫燕礼见好友目光直勾勾盯着远处,只捕捉到一抹消失在拐角拱门里的石青色裙摆,是女子的。 他揶揄道:“可是看上谁家姑娘了?” “不,”周则宁回眸,温润一笑,“觉得面善罢了,分明从未见过,却好似很熟悉。” 他摇头,像在轻嘲自己的离谱,继而道:“说吧,咱们阿柿今日又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了?” 灯草将斗篷取来,岳金銮一行人便回宫了。 路上她病恹恹的,额头有些烫,窝在马车一角里,低着头不出声。 她一生病便安静下来,好似整个世界都与她一道坠入了黄昏落幕的寂寥之中。 秦珩也倦了,席上小饮两杯,一上车便睡得不省人事。 岳金銮昏昏沉沉里,觉得有只微凉的手摸着她的额。 她烧得厉害,极度渴望那手所带来的凉意,情不自禁贴了过去。 手往后收,她便跟着走。 秦恕淡淡凝视着她烧红的小脸,脚尖一拦,神志不清的岳金銮便踩上他脚背,踉跄着扑了过来。 秦恕张开手臂,接了个满怀。 “你发烧了。” 岳金銮耷拉着眼皮,蔫蔫点头,“困……” 秦恕拍拍她的背,“好,睡吧。” 岳金銮虽然发热,可身上却觉得冷,靠在秦恕怀里睡了一会,惺忪睁眼,把冰凉小手塞进他怀里。 然后像小猫一样团着手,“要捂手手。” 秦恕“嗯”了声,手掌覆在她手背上,“捂了,睡吧。” 岳金銮小声抽了抽鼻子,“要一直捂着噢……” · 岳金銮烧了一宿。 宴会上发生的一切都被如实传到皇帝耳中,听见沈问兰羞辱岳家、与江犁雨的婢女绣绣泼岳金銮冰水时,勃然大怒,岳贵妃在旁边劝着都没用。 岳金銮醒来的时候,据说沈问兰与江犁雨已经被罚了。 婢女绣绣被打了发卖出府,江犁雨再抄几千卷佛经,至于那个沈问兰…… 听说其父被降职外放了,一家子除了她的祖父母,一个也没能留在京城里。 皇帝偏心岳金銮,岳贵妃不能偏心。 等岳金銮病好了,岳贵妃便罚她跪着,又请了一个教习礼仪的姑姑,在她耳边念经。 岳贵妃罚她并非为了江犁雨与沈问兰,是因为她对太子口出不逊。 虽然太子已经装好人在皇帝面前为岳金銮说过情,但岳贵妃却不能一味纵容。 岳金銮跪在殿外。 年尾了,天气冻的不行,姮娘怕她再着凉,在她身下垫了厚实的羊毛毯,支了好些炭盆与汤婆子煨在四边。 羊毛毯上还放了张檀木螺纹小茶几。 茶几上有新鲜的柑橘,还有点心蜜饯与柚子茶。 岳金銮的手捂着袖炉,不高兴剥桔子,灯草坐在她身侧,一瓣瓣掰开喂她。 倒不似罚跪,反似赏雪。 岳金銮跪着跪着便坐了下来。 膝盖疼。 殿里,皇帝为岳金銮说情的声音,与岳贵妃无奈的声音一沉一浅。 她估摸着,顶多再有一刻钟,姑母便会看在姑父的情面上让她起来了。 皇帝来了,眉寿宫大门口有侍卫守着,闲杂人等不准入内。 墙头突然冒出两个黑乎乎的脑袋。 秦恕爬上墙头,袍角被一只肉乎乎的手拽了拽。 他冷目低垂,见秦珩站在墙那头拽他,“你上去了倒是也拉一把我呀!” 秦恕伸手,将秦珩拽上来,两个人偷偷摸摸跳下墙头,靴子却踩得积雪咯吱响。 他们绕过柱子来到殿前,以为岳金銮这会估计都泪涕横流、饥寒交迫了。 但却见她靠着灯草,被炭盆围着,坐在羊毛毯上啃桔子——过得比皇帝还舒心。 秦珩与秦恕:…… 秦珩将手里还热乎的包子放到身后,“……我觉得她可能不需要我们,要不还是走吧?” 秦恕扫他,“让你别带包子了。” 岳金銮啃桔子啃得正开心,灯草突然指了指角落,她看过去,发现了一脸别扭的秦珩与秦恕。 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摸溜进来的,一声不吭打算再偷摸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