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余鸟家族住在雾山之巅，那里靠近南边，气候要温暖一些。大山终年被一层白色的雾带环绕在腰间, 显得缥缈而神秘, 因此而得名。

    远远就看到, 不少彩色的鸟儿在白雾里翻腾, 像是彩虹划过天际，清脆稚嫩的鸣叫传出了好远。

    见到苏瑶，这些幼鸟好奇地凑了过来，不时用翅膀碰碰她身上的留仙裙, 有的还大胆地停在了她的身上以及飞剑上。

    对这样的情况，苏瑶早已见惯不怪，继续往前飞。

    不知道为啥, 她从小就招各族的幼崽喜欢, 即便她现在长大了, 这一点也丝毫没有改变。

    只要不在她身上拉翔，衣服被抓皱，头发被啄乱，这些她都能忍。

    “嘤……”

    突然, 停在她飞剑上的一只巴掌大的小鸟哭了起来，她一边哭，还一边扑腾着翅膀往上飞，苏瑶注意到，她的爪子上在滴血。

    想来这倒霉孩子被剑刃给划伤了。

    苏瑶伸手把她抓了过来，因着这动作，其他停在她身边的鸟儿全被吓得飞走了，而被她抓住的这一只，也惊恐地叫了起来。

    “别怕。”

    苏瑶揉了揉鸟头，指尖浮现出一抹木灵力，抹过鸟爪子。

    原本还哭唧唧的小鸟，感受到爪子不疼了，她好奇地偏着脑袋去看，见伤口也消失不见，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啾！”

    小鸟的声音很欢快，苏瑶看得好笑，她张开了手把她放飞。

    这些鸟都太小了，只会鸟语，却不会妖族通用语，所以她也放弃了向他们打听晴炽消息的想法。

    飞过雾带，山间便有许多成年余鸟的身影。

    苏瑶问向一只站在树枝上梳理羽毛的艳丽鸟儿：“你好，请问你知晓晴炽在哪吗？”

    艳丽的鸟儿抬眼望了过来，直接化成了一位二十来岁的美貌女子，她挑眉问：“你找那怪物干嘛？”

    “怪物？”苏瑶呼吸一窒。

    “一个眼睛里有两颗瞳孔，不是怪物是什么？”女人拢了拢身上的七彩衣，眼底挂着明晃晃的嘲讽，“你不会真信了他是什么重明神鸟吧？”

    苏瑶面色顿时沉了下来，晴炽虽然对重明神鸟有着另类的迷恋，但归根结底，他的行为并没有妨碍到别人。

    她没有想到，那个活泼骄傲的少年，平日里别人都是以看怪物的眼神看他。想来他也明白这些，所以就连切磋打架，都只有找加罟鸟。

    敛起眼中的情绪，苏瑶低声道：“他是不是重明神鸟暂且不提，但这样在背后唾弃别人是怪物，也不是美人该有的教养吧。”

    女人脸色变了变，狐疑地问：“传闻晴炽在外面认了个妹妹，不会是你吧。”

    “是呀。”苏瑶大方承认，“所以我不喜欢别人骂我哥哥是怪物，小姐姐长这么漂亮，还请口下留情。”

    也不知道是夸了她漂亮，还是被拆穿背后说人坏话，女人有些不自在道：“哎，我没有恶意，就随口一说，下次不说他就是了。对了，我刚才看到他往后山去了。”

    可她这随口一句，落在当事人心中却是伤害满满。

    不想给晴炽拉仇恨，苏瑶并没有说刻薄的话，礼貌道谢后，转身踏着飞剑离开。

    后山的树木更加高大，因着背光，地面还有一层厚厚的积雪。

    一只彩色的鸟儿正孤孤单单地栖息在一棵高大的树上，树冠上融化的积雪滴落到他的羽毛上，不一会儿便把他晕染出了狼狈的模样。

    悄无声息地靠近，苏瑶轻笑着问：“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突来的声音吓得晴炽瞬间炸开了翅膀，等他看清来人是谁后，声音里染满了兴奋：“瑶瑶妹妹，你怎么会来这？”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苏瑶扫了一眼这家伙越来越深的重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磨牙道，“你居然跟那些男人说，谁能帮我练器成功我就跟谁过春日祭，现在他们都来找我讨个说法，我自然要把你交出去。”

    晴炽闻言，心虚地移开了眼：“你真没一个看上眼的？”

    回答他的，是苏瑶握得咔嚓作响的拳头：“我们打一架，所有的事便一笔勾销。”

    同情归同情，有些账还是要算的，免得这家伙浪得飞起，把自己玩脱了。

    “！！！”

    晴炽想到这个妹妹跟妖王大人对打时的凶残，惊恐地往旁边挪了挪：“我柔弱可怜又无助，你还是放过我吧。”

    话还没有说完，晴炽突然踏空，身体猛然往下坠去，吧唧一声掉在了地面的积雪上。

    苏瑶拎着鸟脖子，把他提了起来，甩了甩他脑袋上的雪，疑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他怎么会踩空？就算踩空了，凭着他鸟类的本能也应该腾空飞起来，咋还直接摔地上了？

    晴炽被晃得眼睛成了蚊香圈，声音艰难道：“我最近在练习用四个眼睛看世界，很不习惯。”

    苏瑶：“……”

    这家伙果然会玩。

    想到此行的目的，苏瑶的目光挪到了晴炽又长又艳丽的羽毛上，笑眯眯道：“哥哥呀，介不介意送我一根羽毛？”

    晴炽总觉得‘哥哥’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莫名有点危险，他试探地问：“如果我介意……”

    “那我就自己拔。”苏瑶面色不变。

    不过如果是她拔的话，到时候恐怕就不止一根羽毛了。

    面前女孩明明笑得一脸明媚，晴炽却莫名觉得脊背发寒，他吞了吞口水，很是识实务：“哪能劳烦瑶瑶妹妹亲自动手？不就是一根羽毛嘛，多大点事。”

    一边说着，晴炽一边从大翅膀上啄下来一根粗长的正羽，压根不敢拿小的绒羽唬弄她。

    苏瑶满意的收进了储物戒，准备起身离开之际，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摸了摸晴炽的脑袋，沉声道：“晴炽哥，你的眼睛很漂亮，我相信你将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重明神鸟。”

    随着她的言语，巫族的祝福术，也落到了晴炽的身上。

    凭什么与众不同就是怪物，明明还可以是受上天眷顾，应运而生的独特存在。

    晴炽一怔，只觉得头顶的小手就像是有神力一样，随着她的抚摸，连他心间积聚的那些阴郁之气，也一并被拂开。

    “这丫头，到底在搞什么呀？”

    等人走后，晴炽才回过神来，有些哽咽地呢喃一声。

    突然说这么煽情的话，搞得他都有点没出息地想哭。

    **

    苏瑶拿到了晴炽的羽毛，立刻前往妖王宫。

    沧海无边无际，即便她能御剑飞到幽都，只怕也会累个半死，为了保存体力，她得让加罟鸟带她飞过去。

    “瑶瑶小姑娘，你是来找大哥的？”

    刚溜进王宫，迎面就撞上了腾根。

    苏瑶慢吞吞地收好剑，故作羞涩道：“你别说出去，我想给他个惊喜。”

    腾根立刻流露出一抹暧昧的笑：“放心，我懂你们恋人间喜欢玩浪漫。”

    等人走后，苏瑶松了一口气，直奔王宫的兽园。

    兽园里有山有水还有树，地面有许多猛兽，它们是王宫大门的守护兽，每隔几天就要轮班。

    苏瑶来了这好多回，它们已经记住了她的气味，因此见到她靠近，也没有嚎叫与攻击。

    见它们如此给面子，苏瑶扔了一些肉过去，然后走到了那颗最大的松树前。

    巨大的加罟鸟正在树上闭目而憩，听到脚步声，慢慢睁开了眼。

    苏瑶拿了一包灵果放在地上，加罟鸟眼睛一亮，飞了下来。

    直到它吃饱了，苏瑶才摸了摸它的羽毛，笑道：“大可爱，送我去一趟幽都好不好？”

    加罟鸟很给面子地蹲下了身，苏瑶坐上了它的背，一人一鸟腾空而起。

    结果刚要飞出王宫，去路就被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拦住了。俊美的男人微抬着下巴，似笑非笑道：“跑来偷我的鸟，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

    苏瑶：“……”

    这浑蛋是不是开黄腔了？

    腾根果然靠不住，这么快就把她出卖了。

    苏瑶绷着一张脸，反驳道：“哪里是偷？我这明明是借。”

    偷了不用还，她可是会还的。

    穷奇又好气又好笑：“只要你跟我说一声，我直接就把加罟鸟送你了，为何像做贼似的偷偷带走？”

    “这倒不用。”苏瑶一拨头发，“太能吃了，我家养不起。”

    穷奇：“……”

    虽然没有证据，但他就是莫名觉得，小丫头在隐射他当年小的时候超能吃，差点把打猎的林风累死的事。

    不再对这个伤心的话题讨论下去，穷奇低声问：“你去哪？我跟你一起去。”

    苏瑶原本想拒绝，转念一想晴炽的羽毛不一定有用，再说真找到巫尧，那人阴险狡诈，有个帮手也是好的。

    她点了点头：“行吧，我要去幽都。”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加了一句：“对了，当年你给我的阴阳鸟的羽毛，你在哪得到的？还有吗？”

    “哪种东西，几乎不存在于世间，哪那么好得到？”

    穷奇叹了一口气，“当年妖皇死后，留下不少好东西，其中就包括通灵镜以及阴阳羽，我们四兄弟随意地分了。”

    “阴阳羽只有两根，一根在我这，我已经给了你。另外一根在二哥那，他前些年去冥界找女魃，出了意外遗失了。”

    苏瑶：“……”

    这么看来，真只有靠晴炽的羽毛了，但愿他能争气点。

    **

    冬日在天上飞，绝对不是个好的体验。

    冷风不要钱似的往身体里钻，连最后一丝温度都不给人留。

    苏瑶布了结界，周围的低温依然让她冷成了狗，更过分的是身后的男人张开了暖意融融的怀抱，冲她诱惑道：“要不要到我怀里来。”

    在温暖与羞耻心之间横跳了两秒，苏瑶果断地扑进了男人怀里，她从来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穷奇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怔了几秒，慢慢收紧了双手，用火灵力温暖着怀里的女孩，耳朵却爬上了几抹绯色。

    苏瑶的手贴在男人腰间，见这经常撩她的骚年竟然还会纯情的耳红，不由觉得好笑，她眨了眨眼：“你不问我去幽都干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