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宋落青心内烦闷无比:“冤有头债有主,你问我有什么用,当然是找陆晚晚要解药去!” 她回想起宋时青的态度,如今想来,说不定他早就知道自己害这么严重的病都是陆晚晚所害,可以他的性子,非但没有跳起来把陆晚晚抽筋剥皮,反而处处遮掩。 很快她就想通了——宋时青有把柄落在陆晚晚手上,他不敢轻举妄动。 她眼眸微微眯起,喝了口水,又将茶盏放下。 ———— 最近,西城有几个乞丐患了天花,此事惊动不小。 若是寻常人得了天花,死后掩埋倒也无事。 偏偏死的是几个乞丐,平常就住在城西的城隍庙,与他们接触的人很多。 若是不当心,天花疫情传播开来,后果不容小觑。 是以此事惊动不小,京兆府尹连日找太医开了预防天花的方子,派官兵在城隍庙门口对乞丐施药。 为了防止居民恐慌,这件事情暂且压了下来,没多少人知道。 谢怀琛听到了风声,他喊来纪南方开了预防天花的方子,让府上的人煎药服用。 除此之外,他多捡了几服药,就放在屋里的桌案上。 他召来谢染,道:“把这几服药送去陆府,给她,让她和院里的人喝了。” 谢染不知他们最近究竟出了什么事,只知道两人都挺别扭的,他讪讪地说:“公子,你为什么不怎么去?” 谢怀琛剜了他一眼:“你是公子还是我是公子?让你去就去,别磨叽。” 谢染叹了口气,拿了药出门。 他刚走了两步,谢怀琛就想不通了,自己又没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凭什么这么窝窝囊囊的? 他喊住谢染:“你回来。” 谢染顿住,将药双手递给他。 谢怀琛拿了药,风一样掠出了门。 他想明白了,好好坏坏所有的事情都得有个结果。 他和陆晚晚之间也是。 就算当真要两清,也得亲耳听到她说才算数。 自己胡思乱想瞎猜算什么? 这几天他日日和褚怀李远之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可闹得越是开心,一人独处时,心里堵得越是厉害,那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犹如潮水一般漫上来,将他淹没。 他觉得自己跟戏文里惨遭抛弃的春闺怨妇没两样,他堂堂正正谢家小公爷为何要平白受这种委屈? 他打定主意要让陆晚晚给他个交代! 到了陆府,他轻车熟路翻进院里,一路避开耳目,摸到陆晚晚的窗前。 他在窗外徘徊了几圈,抬起的手几番放下,最终还是难以鼓起勇气扣响窗棂。 陆晚晚躺在床上午休,却没睡着,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向顶梁,她有心事,睡不着觉。脑袋一偏,目光落在窗上。 薄薄的窗花纸映出了一道熟悉的挺拔的身影。 她心中一窒——谢怀琛来了。 她翻身下床,鞋也未穿,轻轻来到窗下。 谢怀琛长吁一口气,再一次抬手,还未扣窗,窗户便陡然打开。 她灿若明霞的脸浮在眼前。 陆晚晚眉宇间欣喜难掩:“你来了?” 谢怀琛瞧着她的笑,心底松了两分,他点点头,将药递给她:“京城发现了几起天花,这是纪南方开的药,你熬了喝,预防天花的。” 陆晚晚眼眶一红。 她知道谢怀琛受了委屈,这委屈还是自己强加在他身上的。 她捧着药,点了点头,说:“谢怀琛,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谢怀琛唇齿翕动,他也以为自己不会来找她呢,都怪这双腿,不听使唤。 他问:“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陆晚晚抬眸,双眸定在他的脸上,谢怀琛从她澄澈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有很多话要同你说。”她声音轻柔。 谢怀琛目光下移,落在陆晚晚扶着窗台的双手上,光洁的袖子下滑几分,露出一小节莹白皓腕。 “你说。” 一抬头,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 陆晚晚低下头,心里仿佛是一汪宁静的湖投入了一粒石子,涟漪一圈圈荡开,又一圈圈荡回来。 她喉头嗫嚅,问:“你这几天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谢怀琛抿着嘴沉默,他总不能承认自己心胸狭隘,闷闷生了好几天气。 陆晚晚长吁了一口气,说:“那日我……” “陆晚晚!”她话音还未落地,院里忽然传来陆锦云带着哭腔的一声喊叫。 她要死了,浑身痒得厉害,以脖子为中心,丘疹四处发散,犹如千万只虫蚁钻进她的身体里,难受到了极点。 大夫说不能挠,可实在是太痒了,不挠恐怕会痒死。 被抓过的地方迅速破皮,血水流出来,沾染到的地方很快又发起别的毒疮。 她想起宋时青的惨样,吓得魂都飞了。 谢怀琛皱了皱眉,这个陆锦云大概和他命中带克,每次都是她。 陆晚晚脸上浮起一抹歉意:“她又来了,回头我去国公府找你。” 谢怀琛嗯了声,道:“我等你。” 陆锦云很快冲进了屋里,她脸上也生了毒疮,娇俏的脸生了几粒疮,她不敢去挠,痒意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陆晚晚,你在食盒上下了毒,是不是?”她快崩溃了,眼泪淌过脸颊上的疮,生疼生疼的。 陆晚晚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了一会儿,没忍住,笑了笑。 “你笑什么?快把解药交出来。”她疾言厉色。 陆晚晚让月绣给陆锦云递了一盏茶。 茶端上来,陆锦云烦躁地一把将茶盏打翻。 茶水蜿蜒,淌了一地。 陆晚晚微微抬眸,笑道:“二妹妹还有脸来问我讨解药?” 第45章 栽赃 陆锦云满脸的泪, 她知道和陆晚晚硬碰硬没有好果子吃, 她声音软了下去,哭求道:“大姐姐,以前是我不对,你把解药给我吧。” 听她乞饶, 陆晚晚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她问:“那日的蜘蛛是你送来的不是?” “我……”陆锦云下意识想要否认, 但是现在她要的解药还在陆晚晚手中,她不敢惹恼她, 她去牵陆晚晚的手, 眼泪簌簌而落:“大姐姐,是成平郡主,法子都是她想的,我只是……只是……” “你只是开门将人放了进来。”陆晚晚眼神冷漠, 她抽回自己的手, 将陆锦云一推,冷声道:“你想害死我, 结果作茧自缚,害了自己!” 陆锦云痛哭失声:“大姐姐,我错了, 再也不敢了, 你饶了我这回,给我解药吧。” 陆晚晚轻啜了一口茶,缓缓道:“我为长, 你为幼,我该让着你的。” “以前都怨我,你我本事同根姐妹,我不该处处针对你,以后我再也不会了。”她一面哭,一面用手去挠身上发痒的地方。 她乞饶告悔的话张口就来,说得格外真诚。 可陆晚晚怎会不知她是什么样的人,有事大姐姐,没事陆晚晚,她得了解药非但不会感怀念恩,反会更加肆意地反扑。 陆晚晚斜眼瞅了她一眼,问:“你当真知错了?” 陆锦云就差跪在她面前叩首表表意了:“我真的知错了,大姐姐,求求你,将解药给我吧。” “既然你已知错,解药给你也不是不行。”她顿了一下。 陆锦云目光渴求地看着她:“多谢大姐姐。” “不过……”陆晚晚勾起嘴角,淡淡一笑:“方才我让月绣将解药给了你,是你自己不要的。”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蜿蜒的茶汤上,若有所思。 陆锦云顿时明了,她从一开始就打算给自己解药,之所以一直不松口,是因为她要羞辱自己! 她面色涨得绯红,总归今天已经求她求到了这个份上,脸皮再要紧,也比不上浑身烂疮毁容! 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渍:“刚才是我太心急,大姐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再原谅我一回吧。” “我倒是想原谅你。”陆晚晚眼神冷淡,从她脸上扫过:“不过解药只有一份,我让月绣都放进了茶里,多的再没有了。” 陆锦云膝下一软,跌坐在地上,她牵着陆晚晚的裙摆,哭得涕泗横流地恳求:“大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陆晚晚嫌恶地抽出自己的腿,她裙尾曳地,走出了房门:“如果我是你,就看看地上碎裂的茶盏里还有没有剩余的茶汤,哦,对了,你将茶叶嚼完,也能解毒。” 陆锦云的眸光定在陆晚晚飘然远去的背影上,恨意勃发! 身上又一阵奇痒袭来,犹如狂潮席卷全身,她每一寸肌肤仿佛都在发痒。 她脸上挂满泪泽,低头看了眼地上的茶叶残渣,沾了尘泥,肮脏不堪。 面对陆晚晚的羞辱,她别无他法,默默淌了半晌的泪,她终究敌不过身上的巨痒,抓了一把地上茶叶的茶盏,放在口内慢慢咀嚼。 茶叶味苦,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整个口腔。 她一面流泪,一面提醒自己一定要记得这个味道,有朝一日一定让让陆晚晚也尝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