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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曾这么做。信仰或憎恶都是他们的选择,我对此没有任何想法。” 海格摇了摇头:“只是现在看来,你不仅和‘神’无关,更像是灾厄的源头。” 世界蛇的回应依旧很平淡:“在我眼中没有神迹和灾厄之分,这都是你们人类制造的概念。一切都会发生,一切都会在该发生的时候发生,一切都是自然法则的一部分。你们所说的‘灾变’,只是土、水、风、火与生物的运动,并非我对人类降下的惩罚。” 萨缪尔飞快地与海格对视一眼,又强调了一遍:“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们提出的问题。” 世界蛇说话依旧慢悠悠的,像在唱诗:“和人类不同,我不会撒谎。” 海格问:“那些被我们称作‘灾变’的劫难,是由你引发的吗?” “我从未‘引发’它们,只是按照规则调整世界的形态。不过在你们的认识中,这样的调整好像比较激烈。总之,在元素的运动面前,你们和其他动物是平等的,我不曾将你们区别对待。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对这些规则如此抗拒。” 海格冷笑道:“你认为我们终结灾变的想法是一种傲慢?” 世界蛇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傲慢’是什么。我没有感情,也不能理解人类的感情。” “‘无光者’也是在你的影响下出现的吧。” “我知道你们创造的这个名词指代什么,也知道你们会猎杀它们。是的,它们的诞生是‘规则’的一部分。虽然我没有感情,但从你们的角度看,这应该是一种慈悲——它们的肉|体继续生存,灵魂却不再受你们所说的苦难。” 这个答案令海格陷入了沉默。 或许,他们就不该试图理解世界之蛇的想法——不,它根本没有“想法”,只是个按照既定法则运作的机器。 不是神对人世的愠怒,不是恶魔折磨生灵的习性,不是末日的前兆。海格和萨缪尔已做好应对任何敌人的心理准备,可到头来,等待他们的竟是个连实体和自我意识都没有的“观测者”,它甚至不认为自己需要对人类经受的劫难负责。 就像巨石落进泥淖,利刃砍上棉花,雷霆万钧仅剩天际渺远的回声。纵使知道了真相,海格和萨缪尔也无法感到丝毫快意,心中只剩下难以言喻的空虚。 在知晓一切、掌控一切的世界之蛇面前,人是如此渺小,渺小到懊丧与愤怒的情感都显得多余,这是比信仰崩塌更叫人绝望的事情。 即便如此,萨缪尔还有想要知道的事情。他指着大河之骨,几乎是在声嘶力竭地质问:“既然你只是个大公无私的观测者,为什么会容许我们托雷索家族的血脉拥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愿意和我们对话?” “只有让觉醒的被观测者发现我,我才是完整的。”世界蛇回答。“你们制造神祇,利用神祇,也将在最后看清神祇的本质。不是我容许你们存在,而是你们必然存在。当然,并不是所有守墓人都能听到我的声音,他们中的大多数至死都只是空对壁画想象我的模样。” “所以,我们对圣器的特殊反应,与常人不同的血,祖先留下的传说,通通都是……” “都是留给你们的线索,是我‘得以完整’的必需品。” ——托雷索家族只不过是世界蛇的工具。 ——这漫长的旅程,从玛伦利加到洛格玛古圣殿的远征,为来到这里付出的所有代价,那些惨烈到不堪回首的牺牲,反倒成全了这条将世间万物收进记忆的巨蛇。 萨缪尔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低下头,说话时已没有什么气力:“最重要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不管是第几个问题,我都会回答。毕竟我拥有无限的时间和知识,这是你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和匹敌的。” “千年前,我的先祖索尔缇发现圣器时,这段蛇骨十分干净,也没有裂纹,现在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守墓人的血暂且不论,这些裂痕显然是后来出现的。为什么?” 世界蛇一改先前无需铺垫、有问必答的说话方式,竟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令萨缪尔差点以为它也有被问住的一天。 世界蛇还是“开口”说话了:“因为就算我不再进行任何干预,你们也已经拥有了足以毁灭自己的力量。” “……什么?”海格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从山川海陆到风雪雷电,我可以让它们依照预定之理变化模样,也可以让宁可失去灵魂的人类改变自己生存的姿态,但我没有动机、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去支配你们的内心,而人类给彼此带来的劫难正逐渐凌驾于我之上。” 萨缪尔心头一震:“你是说战争。” “有杀人的战争,也有不杀人的战争。”世界蛇说道。“不只是战争——我知道,你们对人类自身的恐惧,已经超越了对我以及‘灾变’的恐惧。这是人类的胜利,因此,我开始衰老,和世界的联系也逐渐减弱。” 蛇骨上的裂纹证明了这一点。 “我的祖先们定居此地时,也曾一度压制灾变的发生,并将你的秘密封存起来,维持了这片土地近三百年的安宁。但你再次摧毁了这一切。”萨缪尔死死盯着画上的蛇瞳。 “我没有‘摧毁’任何东西,只是让一切回归常理。”世界蛇苍老的声音在寒冷的圣殿中回荡,如同铁面无私的法官当庭下达最后的判决。“是洛格玛地区再度燃起的战火唤醒了我。这片土地上白骨累累,一半是因为你们所说的‘灾变’,一半是因为人类的自相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