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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牙帮? 艾德里安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似乎是在海港区活跃的若干地下帮会之一。 海港区从河流入海口向银湾外侧的山崖延伸,占地面积接近玛伦利加的三分之一,人口密集,鱼龙混杂。为了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生存(牟利反倒是其次),拉帮结派也是常事。但这些帮派并未与城市守卫分庭抗礼,而是以另一种方式构成了海港区的秩序。 就像“经商之神”手中的天平,这座城市的光与暗保持着极为讽刺的平衡。 在玛伦利加出生长大,又常年混迹于形形色色的人群之中,路易斯自然知道“黑牙帮”的存在。 所以,还没等艾德里安追问详情,路易斯先开了口:“他们多是水手和造船厂工人出身,一直占着海港区南部的一片地盘。收保护费,向外来商户勒索钱财,私造武器,私运违禁品……就和其他帮派一样,但不是规模最大的一个。” 紧接着,路易斯话锋一转:“说实话,我不认为他们会干生产禁药这种事。” 艾德里安不了解黑牙帮,也不便就这个话题发表看法,但他倾向于相信路易斯的判断:“如果黑牙帮真的把持了禁药工坊,他们的财力和影响力应该会十分突出,也可能兼并其他较弱小的地下帮会。” 舒莱摆了摆手:“我可没这么说呀。要是让那群流氓知道我往他们身上泼脏水,怕是会找准机会上门报复,连我卧室的盆栽都不会放过。” “那您刚才还在暗示‘黑牙帮和极乐烟草有关系’?”艾德里安皱起了眉。 “您别急啊……行吧,我再解释得具体点儿。”舒莱做作地咳嗽一声,压低了嗓音。“那位正在蹲大牢、没几天就得上绞刑架的旅舍老板,提过‘抄写员’这么个给他供货的经手人,但只知道绰号,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对吧?” 艾德里安轻轻点头,眼角的余光还不忘警惕地观察四周,严防有人偷听他们的对话。 舒莱接着说:“‘抄写员’以前在商会做过一阵抄写员,后来跑去当了个掮客,近几年都待在黑牙帮的地盘上。他一直隐姓埋名,没有自己的生意,但会帮想做危险交易的人牵线搭桥。” “黑牙帮罩着他?”路易斯转了转脖子,若有所思。 舒莱耸了耸肩:“不好说,那些帮派分子跟抄写员也不见得有多熟。但能在那里长期待着,保护费肯定是交齐了的。至于抄写员和黑牙帮有什么更深的关系,我不打算作任何推断。我只会把可以确证的信息告诉您。” 大概是害怕引火烧身,舒莱没有再往下说,但对路易斯和艾德里安来说,他提供的情报已经足够了。接下来该做什么,属于他们自己能解决的范畴。 “您知道的可真细致啊。”艾德里安礼节性地表达赞赏。“科马克大师说您是个贵族,但容我用一点略带冒犯的说法,您和一般贵族很不一样。” 令艾德里安感到惊异的,不仅是舒莱独特的生活方式(贵族经商不算罕见,但卖情报的恐怕独此一号),还有他待人的态度。 传统贵族总带着高人一等的矜持和傲慢,舒莱却表现出鲜有的谦恭,面对比自己年轻不少的艾德里安都是如此,这大概和他常年做生意、淡化了自己贵族的身份有关。 舒莱咧嘴一笑:“我只是比常人更敏锐罢了。您要是和足够多的人打交道,也能收获一大堆杂七杂八的情报,多到您觉得一无所知会更轻松。听到的越多,人就越容易对自己所处的世界产生怀疑。这些消息给我带来了钱,却没有带来快乐——当然,钱倒是能买来点快乐的。” 眼中所见、耳畔所闻的,未必都是美好的事物。特别是在物欲横流的玛伦利加,正是因为膨胀的欲望无比可怕,美德才显得格外宝贵;而从另一角度看,由善意支撑的对人性的向往,也很容易被坦露的恶念击溃。 别说维持一座城市的平衡,个人灵魂的天平也很难不向一边倾斜。 路易斯对舒莱的观点无比赞同,艾德里安能透过赏金猎人的神情看到这一点。 舒莱又对艾德里安说:“如果我是您,大概就不再掺和这事了。不是怕黑牙帮的恶棍们,而是怕烟草工坊背后的大人物。” “你尽管劝,他可不会就此罢手,飞狮公馆也不会,这不符合他们家族有仇必报的性格。”路易斯环起手臂笑着说。“只要我的雇主不取消委托,我也只能陪着了。” 舒莱投向路易斯的目光顿时充满同情:“干赏金猎人这行也不容易啊。” 路易斯点点头:“时刻恪守职业精神简直难于登天。” 艾德里安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示意自己还在场,就算要抱怨雇主也该换个场合。 路易斯马上声明:“艾德里安,我可没责备你的意思。” 舒莱也跟着打了个圆场——虽然这听起来只是把他从事件中摘出去:“二位千万注意安全,别说是我透出的消息,我就感激不尽啦。还有刚才提到的报酬,股权还是算了,我更喜欢现金。啊,还请多在索菲娅夫人面前替我们店里的礼服美言几句,她若能赏光就更好了。” 艾德里安有些不解:“我还以为这里的商人都喜欢当股东。” “人生在世谁不爱钱呢!但各人有各人的生财之道,且选择谁做生意伙伴是有象征意义的。”舒莱在水里伸了个痛快的懒腰。“恕我直言,要是直接加盟托雷索的产业,和另一些人的生意就不太好做了,我可是在好几个鸡蛋上跳舞哇。永远不站队,谁都不得罪,那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