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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至少没有喜悦。 回顾他们共同行动的这一天,路易斯似乎是很重视艾德里安的:领着他完成委托,让他的五感派上用场,还在对战无光者时出手相救。但除此以外,艾德里安总觉得路易斯在和自己刻意保持距离,二人之间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障壁——艾德里安找不到证据,但就是有这么一种模糊的感觉。 之前也是这样,说不上悲观消沉,但艾德里安可以感觉到,路易斯的身上总缠绕着一股缺少激情的颓丧气息。 眼前的男人明明就在此处,却像在注视着别的地方。孤身一人。 这个认知在艾德里安心里像一根刺。他知道自己没必要了解更多——跟着路易斯学点东西是叔父的意思,也就是托雷索家族的意思。 但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好奇心,也许是生性敏感、善于觉察他人不想暴露的细节,艾德里安无法控制自己的“求知欲”,只能组织语言让自己提出的问题不那么突兀。 “来玛伦利加之前,我从没有跟赏金猎人打过交道。”艾德里安喃喃道。 “也是,你们那儿民风淳朴,有什么问题都自己解决了,用不着我们这种人。” “以您的资历,应该很受同行的敬仰吧,大概有过不少优秀的学生。” 路易斯摇摇头:“我没有学生。同行的敬仰我就不指望了,这群赏金猎人对我的态度完全比不上那个叫辛西娅的守卫。不过不是因为同行相轻,而是我和他们的立场……算了,这个和你没有关系。” 艾德里安疑惑地看着他:“您不是赏金猎人协会的荣誉会长吗?” “你也提到了,是‘荣誉’会长,这是他们给我留的最后一点面子,总比直接逐出协会听着体面一些。”路易斯低下头,对着手中的酒杯出神。“所以我现在接到的委托没有走协会的途径,也不怎么跟其他赏金猎人搭伙。委托人会直接找到我,早年积累的名气算是有了回报。不用给协会分成、和同伴分账,也挺好的。” 不需要直觉告诉艾德里安什么,路易斯的无奈与苦涩已经摆到了明面上。这个话题不应再深入了。艾德里安移开视线,用沉默将自己冒昧的发问冷藏。就算想了解这些细节,也只能等到以后了。 “您好像和叔父很熟,”艾德里安还是问到了一直在意的事情。“而我都不怎么了解他。容我冒昧地问一下,你们以前也会一起行动吗?比如追捕逃犯,或是消灭无光者。” 路易斯笑了笑,敷衍道:“我们的确认识很多年了。萨缪尔有着过人的天分,也很擅长和人打交道,所以能在玛伦利加混得如鱼得水。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才能,你没必要整天拿自己和萨缪尔比较。” 他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向一个外人打听自家长辈的事恐怕不太合理。当然,我是不会告密的。” 艾德里安识趣地没再往下问,并在心里默记:这应该是路易斯的秘密之一,至少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 艾德里安同时警告自己:不要被幼稚的自卑感和好胜心动摇了最基本的理智。 大概是发现眼前的年轻人想从自己嘴里套话,路易斯开始打发艾德里安回飞狮公馆,像是要甩掉一个无关者:“酒喝完了,”他指向桌上的瓷盘。“你不喜欢的蜜汁烤肉也吃完了,接下来是美妙的私人时间。你要是想继续呆在这里也无所谓,老板不会赶走有钱的客人。” 见路易斯站起身,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开始向酒馆门口走去,艾德里安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 他想让路易斯再留一会儿。 他会努力习惯玛伦利加的蜜酒和烤肉,习惯吟游歌手过于婉转的小调,习惯当地人的说话方式和艺术品位。 他想知道更多关于路易斯的事。不只是路易斯,还有萨缪尔,以及这座既残忍又温柔的城市。他可以像影子一样沉默地等待,直到路易斯愿意告诉他一切。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却反复告诉艾德里安:不要忘记你是谁,什么才是你该干的,什么事情想都别想。 于是,艾德里安又一次选择了缄口不语。他跟在路易斯身后走出酒馆,信步走上若干无名拱桥中的一座。再走一段就是路口,路易斯回那座不起眼的三层小楼,艾德里安的目的地则是贵族区的飞狮公馆,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玛伦利加的夜晚月明如水。 珍珠河——这是玛伦利加城内水系的名字。曾有一些贵族觉得这个名字“太过俗气”,于是遍寻典籍,挖出一个七八个世纪前用过的古语名字。但市民们已经习惯了叫它珍珠河,那个拗口的名字就此埋没在少数人的记忆里。 月光照进穿城入海的河流,像蒙在镜面上的薄纱。 艾德里安看着路易斯走近旅舍门口招揽客人的年轻姑娘。这没什么奇怪的,花钱找人共度良宵在这里并不罕见。自家的玫瑰圣堂也在做类似的生意,只是看起来更加“高端”。 心里的荆棘似在生长。 艾德里安不清楚钝痛的来源是呷酒后的困意,是对自己能力的不满,还是路易斯挽上姑娘腰间的手。 “大师!” 在彻底想清楚前,声音已经违背他的意愿,擅自跑出了喉咙。 路易斯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依偎在身边的姑娘也好奇地回过头。 “怎么了,艾德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