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自我否定

    包括顾念在内，寝室的这四个人，看起来最机灵的是顾念，小道消息最多的却是季萌萌。

    季萌萌和其他人比起来相对文静普通的性格在这种时候倒是讨了个巧，很简单便能与人交流顺畅，又加上细心谨慎的性格，倒是很容易便能打听到别人难以知道的消息。

    顾念一点都不意外季萌萌清楚温教授的事情，她甚至可以通过季萌萌的表述想象猜测到外院那些学生们是以怎样一种语气、怎样一种神情来埋汰这件事情的。

    必然不是多好的语气，甚至还会满是嫌恶与怨念。

    比如说——“都怪顾念，要不是她心思不正叛国，哪会连累温教授放弃副院长的位置？”

    又或者是——“温教授是养了只白眼狼，用心用力教了顾念，最后也是顾念把教授拖下水了，那话怎么说来着？成也顾念，败也顾念。”

    这可是c大外院最有学术能力的教授阿，怎么可能不去怨怼顾念？

    顾念甚至久久都无法相信“辞职”这两个字的意义，她在温教授手下捏爬滚打了好几年，早已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她也比一般人都要了解温教授。

    温欣儒虽然是学究中的老古董，可她一直想要改变华国现阶段的外语教学现状，想打破陈旧的教学方式。顾念甚至记得，上辈子许多次在茶楼，温欣儒批判起教学环境时气愤到拍桌子口不择言，犀利言语里却有着指点江山的信念与抱负。

    从台前走向幕后，从教学一线岗位走到行政，副院长无疑是最关键的一步，是温欣儒所有蓝图抱负的。

    她选择辞职的理由甚至顾念也都能清楚，无论她是黑是白，只要一日她曾是温教授的徒弟，温欣儒便无法与顾念独立开来。哪怕成为了副院长，也只是将争议扩大，甚至影响整个学院的名声。

    学院为了名声，迟早会选择架空她。老教授高傲一生的性子哪会允许自己被架空，还不如轰轰烈烈的辞职，也全了自己一个好名声。

    可说来说去，全都是因为她自己。

    顾念垂眸，任凭手机屏幕随时间灭去，沉入黑暗。

    在军区大院前下跪哀求的爸爸妈妈，在监狱门口据理力争的苏桥……现在又多了一个被迫放弃前程的温欣儒。全部都是因为她，生活轨迹都发生了改变，都要去面对原本不应该经历的磨难与痛苦。

    天降横祸，丢的不仅仅是她顾念人生的全部，还有与她顾念交好的人的生活。

    凭什么，明明只是针对她的一场陷害，最后却要害得所有人都痛苦遭殃？

    最无助绝望的是，将近两个月了，她呆在这副十八岁青春年少的躯壳里整日不知愁滋味，来来晃晃也借着穆子言和c大小心注意观察着神色，她甚至每天都在搜索“顾念”，把一张张套路满满、连篇累牍的追踪报道都一字一句看在心里，就为了寻找到漏洞。

    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竟然什么都没能发现。

    原本还能自我安慰说一步一步慢慢来，安念如和顾念的圈子重合太少，必须要拿到进外交部的实习资格才能开始寻找线索……

    可温老教授却宛若雷锤，蓦地在顾念心中敲起警钟。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挥霍浪费，迟一天不能平反，上辈子与自己真心相交的人们或许便要在扭曲的人生道路上煎熬一日。

    可偏偏……空空如也，毫无线索。

    想抓都不知道如何查起。

    无所适从的无措席卷而来，顾念仿佛回到了季萌萌走丢的那天，被穆子言狠狠回绝的那一刻。仿佛蛰伏了整整两辈子的无助爆发开来，所有的负面情绪将信念蚕食而尽。

    ——你能做什么？

    ——“无所不能的顾念？”笑话，连不连累别人这最基本的事情都没办法达到，你还有什么资本相信自己有能力平反？

    ——你不行。看清你自己吧，你什么都不是。

    ——你什么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