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问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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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雪～”拥有少见天生栗色头发的男生奋力踮起脚尖让自己的手臂和头越过纯白的围墙。

    “小雪我在这里，哇啊，你真的来看我了。”无法掩饰心中的愉悦，少年的眼中满是兴奋，几乎要蹬脚跃起般的笑着，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正闪烁着名为希望的光。

    我也笑了起来，隔着厚实的玻璃，两人的双手隔空相触，手臂的倒影链接在了一起。

    “你看上去真开心，阿凡。”蹲在地上的林忆雪低头看着他已经变得如白纸一般苍白而没有血色的皮肤，不知为何说出了内心的感受。

    “啊？当然啦！我现在有能力保护你们了，能不开心吗。小雪你绝对想象不到我的力气现在有多大~”温顺的眉舒展开，阿凡原本的柔和的目光霎时间变得热烈而狂暴，那股不知为何的兴奋现在清清楚楚的变成了一种名为跃跃欲试的恐怖东西。

    我知道，他已经不再是阿凡了。

    末世降临的第九个年头，罗宾岛卫星空间站管辖下的人类聚集地为没能获得黑门“恩惠”的普通人张开了怀抱。名为“半神创造计划”的实行让没有异能的普通人看到了希望，通过注射疫苗你可以获得无穷的力量和体力，尽管成功率只有3%，但在第一位半神屠杀蓝色怪物的视频传出来以后，越来越多的人为了这缥缈的生机加入了罗宾岛的聚集地。

    一方面聚集地全面禁止异能者注射这种疫苗，为此他们甚至不惜射杀异能者示意；但另一方面聚集地极力到诡异的，疯狂宣扬着半神的威力以及疫苗对于普通人类的积极意义。街道上随处可见的黄色喇叭无时无刻在用高分贝播放着赞颂疫苗的口号，配合着“激情”的背景音乐，那刺耳的噪音从一条街传到另一条街，纯正的广播音重叠在一起，轰炸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小雪。”阿凡盛起一个小蝶，双眼轻闭，笑得温柔：“来，小雪。尝尝我煲的大骨头汤。”

    “好久没吃我做的饭了吧，都怪我太忙了，上面安排了好多任务给我，现在想想还是我们大家在外面抱团取暖那段日子过的自在啊。聚集地高层的官场客套太烦人了……”

    我握着手里的筷子，看着餐桌边笑着打趣“半神大腿”的伙伴们，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欢笑声渐渐远去，一股难以名状的感情勒紧了我的心脏。我静静的坐着，将自己置身于纯白的世界中，不再思考。

    “小雪？”从肩膀上传了的冰凉触感让林忆雪重新睁开了眼睛。

    裹着一层又一层破外套的阿凡坐在火堆前看着她，黑色的眼仁，棕色的皮肤，这是一年前他们相遇不久的时候。左右望了望四周，伙伴们都睡了，今天是她跟阿凡守夜。

    “怎么了？突然发愣，原来我们队长也会有大意的时候啊。”队里掌厨的阿凡作为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几乎没有战斗力，但他做的汤非常的好喝，平常待人温柔的性格也让队伍里的气氛柔和了许多。伙伴们都很喜欢他，因为他是个普通人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阿凡。

    “我刚刚说到那里了？……对了，小火慢炖可以让汤更吃味，我觉得人也是一样的，不用那么热烈，一点一点相互了解下去，对方总会意识到的。”

    “也许吧，我倒是觉得直接说出来更好理解别人在想什么。”林忆雪记得她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阿凡轻轻的皱了下眉毛，勾起苦笑的嘴角欲言又止似的动了两下，最后开口却是只是尝了口热汤：“嗯，味道不错~”

    夜晚的星空闪烁着希望的光，远处橙红色的云彩引来了朝阳，背起行李的阿凡习惯性的走到了我的身后，那熟悉的温柔的笑容曾经给了我无限的勇气。

    曾经……

    “阿凡！住手，住手啊！——”

    明亮的蓝里混进了一抹同样鲜艳的红，高举的利爪，将他的目标撕成破布，勾在指缝里的肉块散发着让人作呕的铁锈味。陷入癫狂的阿凡，不，失控的半神沐浴着蓝色的雨，最终还是越过了那条道德底线。

    “啊啊啊！我的孩子！”女人颤抖变形的尖叫声吸引了半神的注意，我猛地冲过去扑倒了那人，在半神的手落下之前将她护在了身下。

    “小雪？你怎么在这儿。”纯白的发丝下，半神灰色的眼睛不解的望着我，巨大的手爪渐渐缩回人手大小，怪物蓝色的血粘在他纯白的皮肤上，看起来异常的圣洁……如果没有那片红色的话。

    “阿凡……这是小孩子啊，是人啊……”

    被怪物的血液染蓝的小男孩，怀揣着向往走向半神，孩童带着特有的纯真笑容用澄澈的眼神与半神灰色的眼瞳对视着。

    蓝色的小人，就跟那群蓝色怪物的幼崽差不多大。

    “啊啊啊……”不断将地上的断肢拦入自己怀中的女人无措的呻吟着，她扭曲的面孔逐渐平静下来，自己从未见过的光芒在她眼底流转，不同于孩童，不同于半神，不同于任何人，那是一种异常且独特的情绪——憎恨。

    “我刚刚说到哪里了？……对了，小火慢炖可以让汤更入味，我觉得人也是一样的。”记忆中的话语再一次从阿凡的嘴里冒出，不同于上一次，阿凡的脸上此时洋溢着灿烂而巨大的扭曲笑容，“真是怀念啊，那时候我们明明做什么都形影不离……到底从什么时候起你就开始躲着我了呢？小雪？”

    脸颊不受控制的鼓动着，半神试图摆出一个小一点的笑容，他极力模仿曾经的感觉，最终却只能展现出一个怪异的扁脸。

    “阿凡……”泪水从脸庞划过，我闭上眼睛，不再看向他模糊的身影。

    “小雪？你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你受伤了吗？”滴着鲜血的指间摇晃不定，他的手掌顿在半空，始终不敢落下。

    半神横扫过后的战场只留下了贫民窟残骸，远处记录了全过程的航拍摄像机悄悄飞回城内，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伴随着乌云的散去，在落下的圣光之中彻底被神明所原谅。

    于是阿凡只能看着我，面无表情。

    “小雪，你早就知道了。”

    肯定句。

    半神仰头看向天空，乌云散去的地方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半月。

    “我早该知道的，打了那玩意以后肯定会有什么别的副作用。”它的语气中满是嘲讽：“暴食，无欲，精力旺盛。现在看来还不就是在描述那些怪物吗。”

    “你说什么？”我感觉头皮发麻。

    “小雪......你怎么还没意识到啊，我都这么提示了。”半神低头苦笑着，像极了阿凡。他看着我，目光伸向远方：“真是迟钝，明明都过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意识不到我喜欢你？”

    他的话像是一颗炸弹，在我的心中轰鸣。那双灰色的眼睛温柔的笑着，虔诚至极。

    “小雪，你早就知道阿凡已经死了。所以，拜托了，现在只有你能做到这件事了。”

    ——在我变成那些怪物之前，杀了我吧。

    自面前爆发而出的气浪，将一切归为纯白，我的大脑在恢复运转之前彻底断开，但阿凡的话语所击起的这股波浪却永远的在我心里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