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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目前对刘士翰、刘士林两兄弟审讯的情况来看,他们之前以为咱们并不知道赵家与山匪有勾连,因此完全避而不谈赵家。”说话的人是个名叫易然的中年男人,是贾放的幕僚南永前的直接手下。 “但是后来他们意识到了,咱们其实已经察觉到赵家有问题,但是碍于没有证据,不能把赵家怎么样。那两兄弟就得意了,继续噤口不言,就是不说他们当初和赵家之间究竟商议了什么。” “刘名化那里审讯的情况如何?”李有为咳嗽了一声,装模作样地问。他其实在这会议中主要是个主持人和串联的工作。 “刘名化倒是都招了。但问题是,刘家与赵家勾连,商议与山匪串通、里应外合的时候,刘名化本人正受了贾大人的刺激。因此都是他那两个族叔出面与赵四强商量的,刘士翰与刘士林不开口,我们也就问不出准确的情报。” “但是从现在那两人的得意劲儿上可以看出来,那些山匪只是暂时退去。针对桃源和武元的杀招,绝不可能是早先那一次袭击——一定会有第二波攻势。” “第二波攻势?”李师爷顿时吓白了脸——第一波匪患已经将他吓了个半死,怎么还有第二波? “应当是事先商议好的,”易然向“组长”解释,“知道这次闹匪动静很大,县里的人会严阵以待,所以先虚晃一枪,用小股山匪走个过场。等到县里松懈下来,再尽遣主力,然后里应外合,骗开武元县的城门。” “可笑这刘家的兄弟二人,到现在都还觉得我们请他们回来‘调查’,是为了查与山匪勾连的事,是想要捡软柿子捏,找赵家的把柄。” “他们会在这场审讯之中,竭尽全力与赵家割裂,保持距离——为的是让我们相信,匪患已经过去,不会再有第二波攻势。这样,或许在第二波攻势之中赵家能够看着他们的面子上保全刘家。” 李师爷听见这个叫做易然的幕僚分析得入情入理,说起刘家人心中所想的,仿佛亲眼所见一般。这多年来擅长刑名的李师爷也忍不住自叹弗如,心想,这些“滴翠亭”的人究竟是哪里学来的本事,就像是会读心术一样。他禁不住对眼前这个小组的成员都生出了钦佩之心。 “但是他们想岔了。”易然分析到最后,突然笑了,“之后对刘家的公审,我们根本不打算问他们赵家通匪的事——赵家的事反正也会有针对赵家的专案组来调查。” “我们要问的,是他刘家私匿鱼鳞册,把持一县钱粮多年,以权谋私,牟取暴利的重罪。” 山匪第一次来袭之后没多日,武元县县尊袁化,在自己的县衙升堂审案,审的便是刘士翰、刘士林、刘名化。 第158章 这日武元县衙开堂公审刘家族长刘士翰、刘家上任县吏刘士林与刘家现任县吏刘名化。 县里去旁听的人不少, 怎么说刘家都是大家,把持一县钱粮多年——现在的县尊大人有这个魄力敢动刘家,本身就是一件稀罕的事。 除了瞧热闹的平头百姓, 来的还有很多县里的大粮户。之前他们对刘家深信不疑,认为这次匪患过去, 上头对袁大人和贾大人的处罚下来, 这武元县地方上就能回归从前, 他们能拿回失去的田, 也只用交以前交的那一点点税。 但是公审一开始, 县尊大人亲自宣读律例, 向百姓解释以“飞洒”“隐田”“诡寄”这类的手法因何违背国家律令, 又应当如何惩罚。 袁化这律令一念,县衙跟前跪下一片。好多粮户口口声声地道:“青天大老爷,我等也不知竟有这般严重, 都是刘士林/刘名化欺骗我等, 求大老爷明鉴!” 这些粮户自然知道以这等手法不合国家法纪, 但是胥吏们从来不会告诉他们违法犯纪的成本有多高,后果有多严重。现在一旦听清楚,一个个便都吓怕了。 袁化便摆出一副父母官的姿态:“原本见违法规避粮赋徭役者甚众,本县着实心痛不已。今日方知乃是县衙中的狡吏把持地方,欺上瞒下,骗尔等行此违纪之事, 并从中收取好处。” 一听袁老爷说起这个,粮户们纷纷醒悟, 顺着袁老爷的话,一起指责刘家,当时收了自己多少的好处。 除了这些大粮户之外, 在县衙外旁听公审的,还有一群在“丈田”之后占了便宜,抢到了隐田,或者从举子、生员这样的豁免户手中领到了田种的农户,一听县尊大人解说,登时得意非常——我按律缴粮我骄傲,可不比那些偷逃粮赋徭役的。 这边看看大众的情绪差不多了,这时,李师爷来到堂上,宣读了县吏刘名化的证词。证词之中,指刘家的族长刘士翰与刘家上一辈的钱粮书吏刘士林心怀怨望,诅咒县尊,并且在县中散布流言,说是匪患是因县尊袁化而起。 粮户们恍然大悟:原来刘家说的只是流言,并没有什么根据。 谁知后面还有猛料,李师爷继续念刘名化的供词,念到刘家策划放火烧了县衙,将县衙中丈田后新制的鱼鳞册销毁,将地契的留档全部烧毁,逼迫县尊宣布所有新颁发的地契作废,一切土地归属,以此前丈田之后刘家编制的鱼鳞册为准。 李师爷一边念,跪在大堂上的刘士翰与刘士林便回头去看刘名化。如果眼神真的能变成刀,那么刘名化身上早已千疮百孔。 可是刘名化心里也很委屈啊——这一番话不是他自己招供招出来的,而是县衙的人先调查出来了再让他供认,他……他还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