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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远立即哭成泪人,几乎要断气,抱着冯世的腿道:“父亲,是孩儿无用,但孩儿确实只想着为冯家挣一点脸……” 冯世又是一脚踹在冯远心头,怒道:“可是现在冯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那冯远登时呕出一口鲜血,抱着心口蜷缩在地上。 连堂下观审的群众这时也有点看不下去,顿时有人揭开了冯家的老底:“冯家的庶子何止这一个,不过是扔出去让读书,读书有成就认回来是冯家的好儿子,不行就在外头自生自灭,可不是让人铤而走险,变着法子出头吗?” 荣国公贾代善与冯世相熟,这下赶紧上来相劝,好容易把这一场在顺天府上演的狗血家庭伦理剧给劝了下去。 接下来就轮到了贾政。 贾政被带上堂的时候,身上并未戴枷,见官也不用下跪,只是向堂上众人行礼,口称“学生”。 但贾政望望冯远的悲惨样子,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流露出物伤其类的表情。但是他上堂时的模样已经不似早先在大观园中那样惶恐,镇定了不少,腰板挺得很直。 顺天府尹蔺言当即开始问案,贾政的说辞与他在红香圃前说的一模一样,细节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只是说到最后,贾政就车轱辘似的反复念叨:“学生真的没有作弊,学生真的没有看那试题。” 三皇子坐在一旁,这时便开始插话,将早先在红香圃跟前质疑贾政的那些话原样都翻了出来。 蔺言登时将手中的惊堂木一拍,道:“三殿下所疑甚是,你既未给予高侍郎任何好处,对方怎可能将盛着试题的匣子交给你?” 堂下众人一听,便都知道这顺天府尹今天是做定了三皇子的应声虫了。太子坐在府尹身后,也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谁知贾政回答:“回大人的话,学生不是高侍郎,学生怎知对方为何要将匣子送与学生?” 这贾政为人迂腐板正,不知变通,但是倔起来也倔得叫人无法直视。无论这顺天府尹怎么问,贾政都坚持他从来没有贿赂过高仕达,也完全不知道高仕达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把试题送给他——至于试题是不是真的他反正也没看,也不知道。 太子在顺天府尹幽幽地叹道:“这高侍郎不曾归案,这真相便查不出来啊!” 顺天府尹一想也对,便催人去查问高仕达的下落。另一边三皇子已经与大理寺的人商议起来:“历来科举弊案,都是疑罪从有。即便是这案子审不出实据,也短短没有让涉案的士子身上留有功名的道理。” 疑罪从有,便是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贾政身上的功名夺去,然后打入大牢慢慢炮制,不愁他不肯开口。 这时突然有衙役从外头进来,飞快地奔到顺天府尹身边,附耳说了长长一串。 顺天府尹神色变幻,直到末了,才做出一份夸张的表情,道:“真的?” 这位府尹大人自己先惊讶完了,才向周围各部官员、皇族王公们拱手道:“发现了礼部高侍郎大人的踪迹。” 一时众人都激动起来:抓住几个作弊的士子算不得什么,挖出礼部泄露试题的源头才是正理。贾政曾经提到,高仕达是因为夏省身“看重”贾政之才,才将过于冷僻的试题倾囊相赠的。贾政的证言到底是真话还是托辞,只要高仕达一出现便能证实。 “那还等什么?快请高大人上堂啊!”太子总算抢在三皇子之前发号施令了一回。 这时顺天府尹蔺大人面露尴尬的沉痛,缓缓地道:“昨日距离京城一百三十里的驿馆发现了一具尸身,查了身份路引才知是高大人。” 顺天府登时满堂皆惊,众人都在期待这谜一样的人物现身提供证言,谁曾想现在这是这么个结果。 贾政在一旁顿时也傻了——高仕达既死,他的证词便成了“孤证”,而且听起来极为可疑,那他是不是也会被“疑罪从有”,直接被定罪?那荣宁二府寄托在自己身上的厚望,金榜题名之后府中的欢欣与雀跃,是不是就立即成了一场空? “但是,”蔺言继续往下说,“高仕达身上发现了两张银票——一张两百两,一张两千两。” 这两个数字,再加上神武将军府和荣国府的经济实力对比,顿时又引起无数联想。 早先冲上堂的衙役这时恭敬将证物呈上,又补充道:“除此之外,高大人身边没有寻到任何金银细软,当地仵作与差官看过,初步的意见是劫财杀人——但是这两张银票是京城通汇行所出,盗贼恐怕难以兑换,因此留在高大人身上,没有带走。” 这时堂上响起一声清冷的叹息,众人循声看去,却是极少在这种场合出头开口的水宪。 “我说,这件事怎么只逮着我一个人欺负?” 自顺天府尹以下,凡是在堂上旁听此案的,都有点儿傻——怎么就逮着北静王一个人欺负了? “晚晴楼是我开的店,通汇行亦是我开的票号……”水宪从袖子中抽出扇子,看似焦躁地摇摇,又说,“这真不是针对我北静王府的?” 太子这时终于想起来了:“子衡,你早先说晚晴楼许是能查到贾政所说的,盛放礼部试题的匣子,甚至能找到人证,现在找得如何了?” 顺天府尹蔺言一听:竟然还有这许多证据?那贾政的证词,未必就无从核对。他瞅瞅身边的三皇子,见对方皱了眉没有出声,赶紧冲水宪拱手:“王爷的下属若是能提供相关证据,可否请立即呈上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