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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程方南在国子监的日子不好过,不过那人的确圆滑得很,拉拢了些跟他一样货色的人报团取暖,估计会对阮雲下黑手。”赵乾道。 “他的事本座懒得管。”陆长寅懒洋洋地嗤一声,丝毫不在意。 赵乾打量着他的神色,心中纳罕。 阮雲是阮呦的兄长,日后怎么也算是大人的大舅子,大人对大舅子态度如此恶劣,怎么可能娶得到阮姑娘? “看着点儿程方南,别让他被人弄死人了。”陆长寅道。 他还没有让他尝够绝望的滋味,怎么会那么容易让他死呢。 “属下明白。” 翻到下一张,陆长寅的神色忽然滞了一下,他紧抿着唇,目光定定地落在纸条上那醒目的一串黑字上: “侍讲学士张府借踏青之行欲与阮家提亲,时限十日。” 赵乾留意到他伸出的手指收紧了些,指节泛白,那片薄薄的纸杯捏得发皱,心中微凛。 “大人?” 陆长寅收了情绪,有些无耐地叹了一声,“告诉酒七……今日本座在城东婉陵院等她。” 赵乾心底明白,这是要见阮姑娘的意思。 — 微凉的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黑暗中能听见破碎的悉悉索索声,过了好一会儿,屋子的里的烛火被点亮。 阮家还沉浸在宁静安详之中,阮呦却轻手轻脚地从被窝爬起来,穿戴好衣裳。 “姑娘。”酒七替她戴好了毡帽才抱着她单薄的身子翻墙出去。 阮呦轻轻捏着手心,已经渗出些密汗来。 她被酒七带着在胡同巷子偏僻的兜兜转转,路上偶尔有巡逻的军队,她们便藏在暗影处。天黑成一团墨,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何处,她只能紧紧地跟着酒七,心跳得很快,砰砰砰的,如战鼓一般。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几乎觉得已经出了燕京城,才到了一处暗室,屋子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室内温暖的空气驱散她周身的寒。 推开门,阮呦就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黑袍银冠。阮呦眼眶热了起来,一点点泛红,多日不见的委屈和思念如泉水喷涌而出,视线模糊起来,她轻轻唤了一声,“阿奴哥哥。” 陆长寅回过身,一道娇小的身躯撞进胸口,清甜的少女香盈满鼻尖,一双小手环着他的腰肢,柔软无骨,身子单薄得没有一丝重量,骨头硌得他生疼。 感受到怀中的人身子轻轻颤着,陆长寅微阖眼,掩盖住黝黑的眸中深处的沉色,低叹了口气,伸手将她的手拉下来。他低下头才见她眼眶鼻尖都已经红了,杏眸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可怜巴巴的。 “怎么又哭了?”陆长寅开口,却并非嫌弃她,而是真真的关切。 磁沉的嗓音就在耳侧,扰得阮呦耳尖发痒。 “我想你啦。”阮呦抬头看他,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颚比起往日又削廋了些,有些心疼,抬手摸他的下巴,“阿奴哥哥瘦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的眉眼,手指轻轻地划过,从光洁的额头,天生微挑的眼尾,高挺的鼻梁,到薄唇和线条流利的下颚。 阿奴哥哥生得真好。 小姑娘还带着哭音,说话的时候耸了耸鼻尖,梨花带泪,又哭又笑。 陆长寅放在身侧的手指握得紧了些,眸中的隐忍几欲破碎,想起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他收敛情愫,垂下眼帘,抬手捉住她作乱的手,轻轻放下来,松开,“前些日子陆府被人暗中盯着,所以我没能找到机会见你,酒七说你有话想亲自同我说?” 她要说什么话,他怎会不知道。 他全都知道,只不过……是他在逃避罢了。 阮呦稍愣了一下,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心底生出些不对劲的感觉,有些局促地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有些可怜站在一边,抿了抿唇,“阿奴哥哥,我娘她们想同我与张家说亲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抬眸悄悄瞅着他。 陆长寅眉头皱了一下,“张颜不是良人,不要答应。” 阮呦见他这样说,眯着眼睛笑起来,明眸皓齿,煞似好看,“嗯,我不答应。” “嗯。”陆长寅眉头松了些。 阮呦忽然脸红起来,雪白的脸蛋上粉粉的红晕如同春日桃花一般漂亮,她低着头,怯生生地问,“阿奴哥哥,我已经……十七了,你什么时候……” 这事由她问出来实在有些羞于启齿,只是她真的想要个答案。阮呦因为脸热得慌,迟疑了许久,才闭着眼睛鼓足勇气说出来,“阿奴哥哥什么时候娶我?” “眼下不娶我也没事的,我知道阿奴哥哥的处境,我只是……娘她们在替我相看亲事,我只是想要阿奴哥哥一个准信,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你。” 阮呦低着头,耳尖因为滚烫,连着脸颊一道,如同火烧起来一般,她说完话就没再开口,而是等着他的回应。 陆长寅的手指弯了弯,又有些无力地捶下。 阮呦等了许久等来的是一片沉默,她有些诧异地抬起眸,仰着脸看眼前的人,那双黝黑的长眸定定地看着她,薄唇淡抿着。 思及方才他方才刻意的疏远,阮呦好像明白了什么,心底如同被凉水泼下,刺得她一阵阵发寒。 她知道答案了。 阿奴哥哥不会娶自己。 可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