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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呦没有法子,只憋着泪,“爷爷,咱们以后再不要和她们来往了。” “好,出去以后,咱们不和他们来往。”阮爷爷笑着答应她,阮呦这才破涕为笑。 天微微亮,阮家就收拾好东西开始继续赶路。 阮惜的高烧还未褪下,二婶红着眼睛背着他走,这些日子下来陆长寅身上的伤口开始慢慢结痂,情况好了许多,阮家就加快了脚程。 马不停蹄赶了五六日,才发现一条水沟。 阮家沉重的脸色缓了缓。 那沟里的水只有一小股细流缓缓流过,混着泥,显得混浊不堪,但有水就是好事,阮家人停歇了整整一日将那水收集了半锅,烧开放凉给顾惜擦拭身子。 阮呦和阮雲接了好几个竹筒的水,阮呦也将水烧开一次然后静静放置着,等泥土沉淀下来就将干净的水倒进另外一个竹筒里存了起来。 烧水的时候听陈娘子的建议在里面放了几粒粗盐,就变成了有着一点点淡咸味的盐水,一开始阮家虽觉得这个法子奇怪,口渴和盐水的话岂不是会更渴? 只是后来非但不觉得渴,喝了淡盐水脚上的力气也足,阮家为了省着吃的,就只吃早饭一顿,下午晚上饿得不行了再喝口淡盐水吃点野菜嫩树叶顶一顶。 阮呦看着包袱里节省下来的粮食,心底稍稍安慰,她贴身的小包里在这一个多月的路程上也省下了些,每回娘给她巴掌大一块饼,她都只吃了一半,另一半装在衣襟的贴身荷包里,那是陈娘子临时给她绣的。 大约又走了七八天的样子,阮惜的高烧退下来,还在持续低温。 这几日脚程快,出乎意料地遇见稀稀拉拉的人,越往前走,路上渐渐的人越来越多。 道路旁停着或多或少的尸体,炎炎夏日腐臭味和酸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阮雲将阮呦护住怀里,脸色铁青,手微微发抖,“呦呦,别怕。” 阮呦紧紧地攥着出汗的手心,身子轻轻颤栗着。 这一刻,她才知晓逃荒到底有多残忍,路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尸体?她不敢胡乱看,心底隐隐升起不安来,空落落的,又起起伏伏,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行路上的人皆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个多月来都饿得面黄肌瘦,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眼神麻木地背着包袱赶路,阮呦瞧见他们的模样,心底苦涩。 人越多,危险越大,阮家人都绷紧了神经,不敢大意,财不外露的道理大家都懂,于是阮家吃饭从早上调到了晚上,借着黑夜掩饰,几人吃东西也是避着旁人的窥探的。 天还未亮就继续起来赶路。 — 阮呦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处小斜坡,她在上面挖了个半弧形的坑,拿它做土灶,然后将药罐子放在在灶上点燃柴火熬药。 灰蒙蒙呛人的烟雾混着药材的苦香飘出来,阮呦捂着口鼻,眼睛被熏得泪汪汪的,睁也睁不开,她半眯着眼睛添着柴禾,并未注意到不远处有个穿着儒衫长袍的少年人正打量着她。 “阮妹妹?”程方南身材清瘦,五官斯文俊秀,穿着脏污破旧的儒衫长袍,眼底闪过惊喜和不可思议。 未等阮瑶应声,他便自顾自地走近,观摩着阮呦的脸,惊喜出声,“呦呦,真的是你!太好了!” 阮呦认出他来,只抿了抿唇并不应声。 见他叫自己叫得极其亲热,心底便隐隐生出些不适来,脚后跟有些不安地往后挪了一步,踩在一杯尖尖的石子上,阮呦疼得蹙蹙眉。 她平日与他不曾有过什么来往。 但程方南在凤鸣村很有名气,据说他一生下来就有游历的和尚登门拜访,说他是天生官命,八字朱雀乘风,将来得贵人相助可一飞冲天。 程家大喜,都认为程方南将来能繁荣一族,再加上他念书确实厉害,举止言谈斯文有礼,凤阳村的人就更信了一层。 但阮呦觉得他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润随和。 程方南早就同邻村的姑娘定了亲事,阮呦曾经偶然一次见他在背后同村里村外几个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勾肩搭背。 还听见他背地里在那些人面前说他未婚妻又黑又干瘪,让他提不起劲。 能跟那些人混在一起的能有多好? 阮呦埋下头,并不搭理他。 程方南却并未注意到她的排斥,他正觉得同阮呦有缘,直勾勾地盯着阮呦的脸。 那目光逼人而侵略性十足。 他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一些。 阮瑶被他骇人的眼神盯得心尖发毛,戒备地后退几步,“你做什么?” 程方南意识到失态,轻咳一声掩饰,再次看向阮呦的时候眼神带着温润,“呦呦,你别怕,愚兄是太兴奋了,没想到能在这遇上你,你不知道,离咱们村三十里的上水村已经被屠了,愚兄就担心你、担心你家也遭殃。” 阮呦心中一凛,心跳慢了半拍,忽视了他话中的暧昧,她抬眸震惊,“被屠!什么时候?” “六月二十五。”程方南看着那双清棱棱的杏眼,听见她那甜软的吴侬软语,便觉一道酥酥麻麻的热流滑过胸口,只想她再叫几声。 阮摇垂着眸细想着时间,没有留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色。 她心里直后怕。 阮家是六月二十七才出发的,上水村到凤鸣村不过四五天的脚程,要是她们再晚几天出发,只怕也会死再那些人的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