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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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可法虽然很不靠谱,但是不管是在历史上还是在现在,他都属于比较能干的那种人了……没错,明末的南京小朝廷就有这么坑爹,这么一位拿战争当儿戏,只想着死得轰轰烈烈名垂青史,压根就没有想过如何战胜对手,至少让对手在自己倒下之前付出足够的代价的书生,居然成了不可多得的人才,由此不难想象明末的南京小朝廷烂到了什么地步。也正因为这位属于不可多得的人才,他防守的扬州数日之内易手的消息传到南京之后,南京文武百官简直如同世界末日降临了一般,一个个呆若木鸡,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破口大骂: “蠢材!真是蠢材!四万人马守扬州,几天就丢了,真的是蠢到家了!” “当初这个书生主动请缨的时候老夫就说过他乳臭未干却口气太大,信不过,重用不得,你们偏要赋予重任,现在全傻眼了吧?” “唉,当初大家看他出口成章,文采飞扬,以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谁想到他居然这么没用,几天就把扬州给丢了!” “他不是无能,是蠢!明知道扬州守不住也不撤,不撤也就算了,好歹也把扬州的粮库银库烧清光啊,现在倒好,我等挖空心思筹集到的粮秣,全便宜了戚虎那个老贼!”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补救吧!” “怎么补救?怎么补救!” “呵呵,还补救呢!安庆丢了,桐陵丢了,合肥丢了,湖州、苏州也丢了,现在连扬州也丢掉了,如今的南京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婊子,人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就算是孙武重生,吴起再世,恐怕也无能为力!” “这位大人,本官知道你心中有火,但是这样口出秽语,简直就有辱斯文啊!” “我呸,命都快没了,还斯文呢!”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不管在什么时候,读书人的气节和风仪还是要的!” “愚蠢!古板!我们的大业就是坏在你们这些跟史可法一样既蠢又固执的人身上!” “哎,你怎么骂人了!” “骂的就是你们这种书呆子!” 好吧,到最后争吵就变成了群架,一众文武大臣当着皇帝的面大打出手,场面混乱得无以复加。而他们的傀儡————弘光帝朱以海像尊泥菩萨似的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木然看着这一切,没有半点开口喝止的意思,反正就算他开口了他们也当没听到。这种场面朱以海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每次这帮大臣总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撕逼撕得昏天黑地,他这个皇帝根本就管不了。等他们打累了,有人吃亏了自然会来找他这个皇帝评理,请皇帝为他们作主,可是皇帝一旦作出判决他们又根本就不听……唉,这个傀儡当得真累! 好在…… 朱以海小心的打量着正在互相揪胡子撕衣服扭作一团的大臣们,心里掠过一丝苦涩:这种被人当木偶摆弄的日子应该不多了吧?他很快就可以获得解脱了! 周延儒同样冷眼看着群臣撕逼,没有半点开口喝止的意思。他已经被气吐血了好几次,实在懒得去管了,你们爱闹腾就让你们闹吧,反正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让你们撕逼了! 扬州失守对于南京小朝廷的打击是极其致命的,这意味着南京失去最后一座可以彼此呼应的城市,即将变成一座孤城了。为了挽回败局,镇守镇江的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琪拼尽全力调集了一批战舰,水陆并进向扬州发动反攻,试图将扬州夺回来。戚虎自然是热烈欢迎,他只留了两千人马镇守扬州,主力部队也是水陆并进,向镇江进发,两者不可避免的在长江遭遇,一场血战随即爆发。 血战首先是在长江江面上打响,因为戚虎和吕维琪都很清楚,真正决定江南战场胜负的并不是某一座城市的得失,而是长江航道的通航权,掌握了通航权就掌握了主动,而被驱逐出长江的一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为此吕维琪连老本都拿出来了,大大小小四百艘战舰顺流而下,旌旗蔽日,战帆如云,蔚为壮观。戚虎这一方就寒酸多了,没办法呀,大明水师主力在东北呢,一时半刻是回不来的,他手里只有变形金刚舰队一支小小的分舰队,共计十二艘护卫舰,剩下的战舰都是郑氏舰队的,而郑氏舰队有一大半正在太湖跟可恶的太湖水寇血战,所以现在他能调动的战舰只有区区六十余舰,数量差了近十倍。不过他们毫不畏惧,升起黑色猛虎旗,风帆鼓满朝上游猛冲过去! 长江两岸,那些还在叛军掌握中的村镇里,大家一窝蜂的跑出来看打仗,看到己方舰队浩浩荡荡,而明军舰队数量稀少的时候,很多人都得意地笑出声来,一位白衣秀才摇着扇子,摇头晃脑:“戚虎老贼战舰不过是我王师舰队的一成,而且还是逆流,居然也敢悍然迎战,当真是螳臂当车,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好几名书生笑出声来:“王师舰队锐气正盛,又是顺流而下,更有百万江南民众助威,天时地利人和尽操于手,胜券在操啊!我等且放宽心,看吕尚书如何大破戚虎老贼,拔光那老贼的胡子!” 有位书生低声说:“那老头可不好对付啊……吕尚书……怕不是他的对手!”他的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听得见,当然,是故意的,都不敢让别人听到。 他正是一心求死,却让戚虎扔了出来的史可法。原本他想取道回南京的,结果遇上了这场规模惊人的水战,便被吸引过来了。看到一帮连刀都没有摸过的书生在这里摇头晃脑大放厥词,已经上过战场,见识过战争的恐怖的史可法只觉得一阵胸闷! 这时两支舰队的距离已经拉得很近了,叛军好几艘巨型楼船同时开火,又粗又短的炮管喷出团团火球,碗大的铅球高速飞出,然后在两三百米外砸出一排排水柱,挺壮观的,可惜没卵用。可那帮书生却轰然叫好,白衣书生更是说:“先声夺人,未战先威慑敌胆,甚好,甚好!” 有人纳闷了:“打了这么多炮,连敌舰的帆都没擦到一下,这也叫好?” 白衣书人睨了那家伙一眼,冷哼:“这叫示弱于敌!这叫能而示之为不能,用而示之为不用,懂?” 那人更纳闷了:“你刚刚还说要先声夺人的,怎么一下子又变成示弱于敌了?” 白衣书生:“……跟你这种粗人说不明白!” 轰轰轰轰! 明军舰队也开火了,是那十二艘护卫舰。这些只有五百来吨的战舰在长江可谓如鱼得水,灵活之极,它们六艘一排排成两排,每艘战舰之间隔着上百米,炮口瞄准那几艘楼船,换上燃烧弹猛轰!当然,再怎么猛也就那么几门炮,那声势跟楼船数十门炮同时开火可差远了,所以护卫舰一开火,两岸观战的百姓就笑了,大声叫:“你们这些北方佬穷得连炮都买不起了吗?就这么几门炮还打个鬼,跪下来投降吧,我们给钱你们买大炮!” 回应他们的是从楼船身上腾起的团团大火。护卫舰火炮数量虽然少,但是射速比那些倒霉的前装沿膛炮不知道快了多少,至于杀伤力……一个实心铅弹跟一个装填烈性炸药的高爆燃烧弹比杀伤力?脑子进水了吧?甫一交火,打先锋的那艘大型楼船就连连中弹,炮弹打穿了好几层甲板,在战舰内部爆炸,离炸点近一点的倒霉蛋立即被炸得血肉横飞,没有中招的也先别忙着庆幸,苦味酸炸药爆炸后引发大火,立即就让船体熊熊燃烧起来!六艘护卫舰一轮猛砸,那艘可以容纳近千名水手的楼船当即就被打得火光冲天,爆炸连连,很多水手带着一身大火从甲板滚入江中,那凄厉的惨叫声让人毛骨耸然。两岸正大声叫好的民众登时就哑巴了,好些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名白衣书生身上,这位书生有些尴尬,硬撑着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有好几百艘战舰呢,只是损失了一艘楼船而已,何必在意?” 很显然,吕维琪也是这样想的,他指挥舰队抱团压上,打算靠数量堆死戚虎————你的舰炮再厉害也就那么几门,老子的战舰都快比你的炮弹还多了,抱团一波莽过去,不信堆不死你! 戚虎微笑:“想比数量么?我奉陪!”一挥手,旗舰打出了红色旗语。 马上,前排十二艘护卫舰停止射击,用滑轮组飞快的放下一艘艘小船。那船两头尖尖,长度不过一丈,挺窄的,上面似乎还坐着个小矮子…… 吕维琪骇然狂呼:“是火箭船!是河洛贼军的火箭船!快撤!快撤!” 一听说是火箭船,叛军顿时骇得魂飞魄散,原本还有点章法的舰队顷刻之间乱作一团!没法不乱啊,海坛海峡之战,杨梦龙奇兵突出,放出大批可怕的火箭船,一举全歼了数倍于己的郑氏舰队,不知道多少郑氏集团苦心打造的战舰被拖着长长的火焰呼啸而来的火箭船给炸成了两截!这一幕已经成了所有舰队指挥官的噩梦,甭管你有多高超的指挥艺术,甭管你的舰队有多强大,面对这一群接着一群以数十公里时速猛冲过来的火箭船,都只有被撞得粉身碎骨的份,谁愿意跟一个如此疯狂的对手打啊?反正叛军不愿意! 可现在容不得他们不愿意了,江面就这么点宽,几百艘战舰窝作一团,前进还好,想撤退可就有点难了,大家都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躲开火箭船的死亡之吻,慌乱之下不可避免的相互碰撞,船体断裂之声不绝于耳,火箭船攻势都还没有发动呢,他们的损失就直线上升了。而戚虎也没有浪费这样的机会,一声令下,火箭船点火,上面的小矮子神情狂热,狂呼“万岁”,操纵着装了几十斤炸药的小船利箭一艘掠过江面,一头扎入叛军乱作一团的舰队中间不见了。 隆隆爆炸巨响如雷暴般响个不停。 爆炸闪光如节日礼花让人眼花缭乱。 条条火柱托举着大块船体碎片冲腾而起。 破裂的舰体内部流火激射。 企图靠数量堆死戚虎的叛军水师迎来了一场最可怕的噩梦,他们的队形是如此的紧密而混乱,以至于出击的火箭船闭着眼睛都能撞上一艘战舰,而一旦被撞中,几十斤炸药爆炸,绝大多数战舰都只有被拦腰炸成两截的份了!那些水手也试过用舰炮向火箭船射击,朝火箭船发射火箭,但屁用都没有,火箭船一波接着一波在“万岁”呼声中猛冲过来,将他们炸得满天乱飞! 鲜血与火焰染红了江面,长江两岸观战的江南百姓瞠目结舌的看着这场可怕的屠杀,鸦雀无声。至于那位好像读过几本兵书的白衣秀才,也早就变成了哑巴,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如果仔细看的话你就会发现,这哥们那张脸已经变得跟他的衣服一样白了,两条腿抖得比弹棉花还要厉害…… 江岸上也响起了隆隆炮声。还记得吗?双方都是水陆并进,现在步兵也迎头撞上了。叛军步兵已经被江面上舰队被人屠戮的惨状给吓坏了,集体向后转齐步走,可惜明军不打算让他们走,用120毫米雷击炮猛轰,那炮弹跟下雨似的,炸得叛军血肉横飞。八千明军步兵排成整齐的队列压了上去,当他们挺进到离叛军只剩下六七十米远的时候,叛军已经被雷击炮和他们那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给吓得要崩溃了!面对这种对手,明军连例行的排队枪毙都免了,指挥官大吼一声“冲”,所有士兵齐齐发出一声怒吼,挺着刺刀直接发动冲锋! 叛军的第一反应就是纵身跃入长江……是的,他们宁可跳江也不愿意去面对那一堵堵飞速撞过来的刀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