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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收起画卷,白问月又忙去拆那封信,从信封与纸张的折痕来看,依旧是陈年旧物。 她小心翼翼,仔细翻开,展于几案;魏央卷起画轴,探头同她一起去看。 只见信笔的起首: “我师林承。” 第17章 丞相门生 宋书自前厅赶来。 戌时三刻,两位主子还关在书房里,丝毫未有用膳的意思。 厨房来问了三遍,他算着时间,估摸着也该结束了,便沉声敲门询问晚膳的事宜。 推门而进,一眼望见两位主子对坐榻上,神色凝重,静寂无言。 中间的案桌上还搁置着一卷画轴与几张信纸。 宋书还未张口,魏央便抬手将他屏退,他知趣弯腰颔首,轻带上房门,无声离去。 这饭一时半会,怕是不会吃了。 灯火辉煌,满室光亮。 案上折旧的白纸上,黑笔工整,字迹清晰: “我师林承,十年忌日。 恍惚忆起,如同昨日,心底依旧万分悲痛。 迄今,离府寻母六年,胡海飘零,居无定所。 二十弱冠,无家无母无妻,一无所有,一无所得。 玉儿随我六年,颠沛流离,受尽饥苦,一字未怨。 尊师将她交付于我,嘱我怜惜疼爱,万般珍藏,护她周全。 六年苍茫,弹指一瞬,负尽深恩。 愧对先师,更无颜面对林府上下。 为寻我母,流离转徒一路行至廊平,却久无音信。 若只我一人,百德先行孝,寻至天涯海角皆为应该,但玉儿同我随行,吃苦无数,实在不忍。 寻母之路遥遥无期,我与玉儿也都已过婚岁多年;思前想后,遂定,先安居廊平,给我妻玉儿一个安稳。 上拜我师林承灵位,下跪廊平黄土大地,对天对地,行至大礼,结为夫妻。 北绍天和十年,尊师故去十年,与玉儿成婚。 特休书一封,附画一幅,送至林府,将此事告知。” “一切皆好,勿念。” 落笔留名:不孝学生贺同章。 灯火忽地闪烁,明暗恍惚一瞬。 白问月越往下看眉头越皱,几张纸信阅完,她早已满面惊愕,呆若木鸡。 她知晓贺同章当年推辞了段丞相的招揽,是因为他早有发妻。 可她清晰记得,上一世她设计洗脱贺同章罪名时曾得知,他的结发妻子虽与他未差几岁,可心智却如同七八岁的幼童。 是个痴儿。 彼时,她居于深宫,出行不便,未曾见过贺同章这位妻子的真容,只知她痴傻无智,见不得人。 却不曾想,原来她姓林,是外祖父的……孙女? 更未料及,贺同章竟是外祖的门生。 谢欢曾同她说过,他私下查过贺同章的详细,除却他在廊平居行的四年,其他皆是一无所查。 仿佛正如他本人所言,是个无名‘游子’一般。 如今想来,贺同章的过往定是有人帮他清洗过。 而帮他隐藏身份的这群人,也极有可能正是林府。 上一世,她救贺同章,是因他是谢欢唯一的心腹,更是朝中得力重臣,虽无权势背景,却直立朝堂敢做敢言。 他为国为民,严于律己,之后甚至依靠蛛丝马迹牵查出当年的四大命臣详案。 这一世,她要贺同章死,也是因为他是谢欢心腹。 死了一个贺同章,如同砍了谢欢一条臂膀,往后再任他呼风唤雨诡计多端,也只得力不从心,无济于事。 那日进宫谢恩,她一心想置谢欢于死地,与他阴奉阳违,进便是要借机举荐段升,让贺同章永无翻身可能。 现下却不同往日。 魏央说过不会图谋谢氏江山,谢欢作为谢氏唯一的继承人,绝不能死。 她承声应下。 那是因为后面多是办法,既能保住魏氏忠名,又能传得谢氏江山。 最重要的还是能让谢欢死的悄无声息,彻底消失。 可现下,谢欢的性命无关紧要,但贺同章却是万不能死。 寂声了许久。 白问月眉头紧锁,心底迅速地盘算着。 归宁前夜,她早已筹谋好如何在保住贺同章的同时又能离间他与谢欢。 收为己用。 贺同章的案子,她比谁知晓的都清楚,只要将层层疑惑解开,把真相大白于天下,他自然能无罪释放。 然而,这条计划却无论如何都使不得了。 眉头久蹙不舒,魏央狐疑地望着她。 “白府送来的?” 微微摇首,双目空洞无神,喃喃出声: “是也不是。” “嗯?” 她无声叹了一口气,心中莫名:“我若是猜的不错,应该是林府送至白府,交于我父亲的。” “其深意自然是托他出手去救贺大人。” 时间大约是在贺同章死罪定下之后,她未重生前。 如此看来,白慕石要救贺同章,并非只是因为交情深厚,忠君爱纲,按照谢欢的计划行事。 还有林府的托付。 这一点倒是白问月从来都不知晓的。 魏央沉默了须臾,轻声又道:“林府被驱逐西平也有十多年了,竟还能有这样大的面子,使得动一朝太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