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然她一走出画室就停住了。 画室门口正对二楼楼梯,二楼走廊扶梯是镂空的,不管是从上往下看,还是从下往上看,上下都能把一二楼看得清清楚楚。 姜瑶觉得自己眼花了。 她刚刚看到一片白色的衣角消失在二楼楼梯拐弯处? 她走上二楼,站在楼梯口往上看了看。这边往上,是三楼禁区。刚刚的衣角就是在二三楼的连接处消失的。 但这个位置,不应该只看到一片衣角,如果真是有人上去,她应该能看到身影,至少有一双腿。 但是她只看到一片白色一晃而过。轻盈、飞扬、迅速、微微带光。 姜瑶眉头皱皱,确信自己看到了,又不确定是不是光影幻像。 “您在看什么?” 东榑的声音蓦地响起。 “哦,我——”姜瑶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睁得大大地瞪着近在咫尺的东榑。 她刚刚听声音明明感觉到人在大厅,怎么瞬间就在她旁边了! 她胸膛起伏剧烈,颤声道:“你……” “怎么了?”东榑关切地看着她。 “你、你刚刚在哪儿?” “楼梯口。”他两步跨下楼梯,“叫了您几声您没回应。”东榑腿长,又瞬间两三步跨上来,“我担心您,所以……” “哦哦……”姜瑶惊魂未定,吐出几口气,“吓死我了……” “对不起。” 姜瑶摇头,“没事没事,是我大惊小怪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大雨。阴了一整天的天,在六点钟的时候终于下起雨来。山上一下雨就很冷,风也大,花园里的植物被风吹得一片倒。 姜瑶一边关窗户一边嘀咕:“今晚不会又打雷吧……” 话音刚落,天边瞬间亮了一下,两秒后,一雷声破空而来。 姜瑶心情烦躁,低声骂一句:“破雨季!” 七月的c市正是雨季,隔三差五下雨,一下就是大半夜。在市里住着的时候姜瑶难得听一次打雷,来了山上,每次下雨必有雷。 一打雷姜瑶必失眠。 比月经还准。 姜瑶拉上窗帘,戴上降噪耳机,找到对她来说最助眠的音乐,蒙上眼罩,缩进被子里,睡觉。 一开始她没有睡着,姜瑶自己知道这样做于事无补,便顺其自然听音乐。渐渐地,渐渐地,她意识变得混混沌沌,雷声似乎远去了,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住她。 姜瑶睁开眼睛,入眼是和煦的光,她似乎飘起来,在什么软绒绒的一团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世间应该没有相似的东西,很软、很轻、温度似有似无,仿佛不存在,仿佛已经和人融为一体——奇妙无比,令人眷念。 她不知道光从哪里来,四面都是光,她似乎在光里。 姜瑶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意识,她睁眼看着,但心里没有任何想法——她不害怕、不疑惑,仿佛一切自然。 她听到自己用平静无比的声音说:“我害怕打雷。”她从来没有过那么平静的语气,仿佛内心澄净无埃,她直面了她的恐惧。 “因为妈妈痛苦的时候总会砸门。铁门砰砰响,和打雷的声音很像。”她听到自己这样说。 姜瑶混沌的意识微顿。是这样吗?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她意识茫然,没有丝毫感觉。 突然,一只修长、洁净、骨骼分明的大手从暖融的熙光里伸出,大掌放在她头顶。 姜瑶瞬间被安抚。 所有人世间的情感重新涌入心间,充实、温暖、安全。她从无边光亮里缓缓落入人间,光芒散去,姜瑶睡得很熟。 第5章 神秘爱人5 姜瑶睡了有史以来最安稳一觉,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神采奕奕。 东榑一如既往问候她:“睡得好吗?” 姜瑶笑着回:“一夜无梦,浑身轻松。”对昨夜的一切毫无记忆。 东榑微笑:“神在庇佑你。” 姜瑶点点头,没有把话当回事,“可能吧。”她并不信神。 东榑看着她,“姜小姐信神吗?”一副准备给她安利的样子。 “基督教?印度教?犹太教?道教?佛教?”姜瑶连连摇头,“没什么好信的。我想要什么就自己努力,得到了心安理得,得不到就再努力。祈祷神恩赐是没有用的。神不会给你。” “神什么都有。” “那是神的,不是我的。” 东榑顿了一下。 姜瑶一下子后悔了。在信神者面前说这些也太不恰当了。她没有宗教信仰,但她也尊重有宗教信仰的人。 况且东榑平时对她那么好,事事周到,贴心无比,她何必对着干。 姜瑶软了语气,笑着道:“那你信什么教?” 东榑摇了摇头。 姜瑶以为是刚刚说话太冲,伤了东榑的心,让他不愿意讲。她道:“我刚刚语气有些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向你道歉。” 东榑再次摇摇头,道:“您没有错,我不介意。”他看着她,“我刚摇头的意思是,我不信教。” 哈?姜瑶惊讶了。 “我信神。” 姜瑶:“……”是的是的,每个教的人都觉得自己信的神是唯一神,其他教的都不是神。她笑了一下,“那人们一般把信仰你们这个神的群体称为?” 东榑又摇了摇头,“我们叫神的子民。” 老子信你个锤子! 姜瑶耐心耗尽,敷衍地笑笑:“神与你同在。” 东榑微笑:“神与你同在。” 姜瑶赶紧溜去画画。 姜瑶今天正好画到男人手上的书。 褐色封面,书脊老旧,棱角处起了毛边。她之前没有仔细观察书,画到了,才发现照片上的书似乎有暗纹。 暗纹似乎和男人衣服上的花纹一致。 姜瑶眉头微皱,总觉得有些熟悉。 她在哪里见过这花纹吗? 男人的袖口、领口都是这种花纹,她每天都在见,好像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 姜瑶拿着照片,转着不同角度看,男人手上的书也跟着转变着角度。 “啊!” 姜瑶灵光一闪。 书! 是书! 她见过这本书! 姜瑶一下子想起来。 这不是一本书,是一个笔记本,就在姜瑶的单身公寓里。 姜瑶在另外的画纸上速画了男人手上的书,将模模糊糊的花纹也画上了,又凭着记忆将花纹全部补上——天衣无缝。 她家里的笔记本就是这个男人手上的书。 姜瑶惊讶了。 “不会吧……”她脑中一时闪过许多想法。 难道这才是他们高薪聘她画画的原因? 姜瑶眉头皱得更紧——也不对呀,若他们想要,直接找屈教授问她要就是了,一个普通笔记本,她完全不在意,更何况,那笔记本还是屈教授送给她的。 姜瑶看着照片,想起了笔记本的事。 那是姜瑶大三的时候,屈教授赏识她,放着许多大名鼎鼎的画家不用,让她画《楚辞植物考》的插图。姜瑶因此得到一笔不菲的稿费。 为了感谢屈鸣教授对她的提携,姜瑶买了礼物上门拜访。 在屈老的书房里,姜瑶看到了那个笔记本。 她原本以为是一本书,因为封面上写着《东君辞》,她信手翻开,结果里面是纯白内页,什么都没有。 屈教授书房里藏书巨多,他让她随便看,没料到她第一本翻的竟然是它。 两个人都愣住了。 姜瑶生怕自己翻到不该看的笔记,赶紧将它合上。 屈教授只是单纯觉得她傻乎乎的,一个光秃秃的褐色笔记本,怎么看也不像书,傻姑娘怎么就翻开了它? 老人家笑问道:“喜欢这个笔记本呀?” 姜瑶没有多想,点点头,称赞道:“很特别,很有质感,古朴又神秘。” “桥下旧书摊淘的。”屈鸣笑眯眯,“当时也是一眼看上它。老板是卖书的,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混进一个笔记本,见我买的书多,直接送我了。” 姜瑶笑道:“可能是因为封面吧。”哪个笔记本还在封面上写《东君辞》,一看就是书的名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