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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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附和:“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了!哥,你要是叫成成,还真没这么酷了!” 另一个立马推他一下:“你傻啦?还喊他哥?” 另一个反应过来,“是哦,之前老觉得沈哥——嗨,真是叫习惯了——以前老觉得你名字真占便宜,还想着你家里太有先见了,走哪里都是占便宜,结果没想到是这么个中二的原因!” 沈哥让他们闹得脸上有点泛红了,低头捻了块西瓜给自己降温。 他把冰凉凉的西瓜咽进肚里,问他俩:“我名字怎么就沾便宜了?” 凌笳乐抢着回道:“发音呀!谁都得管你叫哥哥!” 沈戈又低头吃了块凉西瓜,抬起头笑着看向他,两边嘴角都翘高了,但不是一样的高度,坏坏的:“来,叫一个听听。” 自得知他的曾用名后,就一直得意忘形的凌笳乐瞬间定住,身体僵硬了两秒,慢吞吞地伸长胳膊拿了块西瓜填嘴里,又甜又凉的西瓜汁顺着喉咙往肚里淌,清爽得沁人心脾。 第65章 沈戈的担忧 晚上十点来钟的时候,家里就只剩沈戈和凌笳乐还醒着了。所有灯都关了,只有餐桌上方的小吊灯投下一圈亮光。 他们就对坐在这个小光圈里,很有默契地打着消食的借口来享受独处的时光。 凌笳乐喝着小金桔泡的水——原来那棵小树似的的盆栽是金桔树,养得好了可以结很久的果子,想吃了就揪下来几颗。 他晚饭吃多了,在餐桌旁坐着的时候,想趁大家说话时偷偷地打个饱嗝,谁想没能逃过沈戈的眼 。 随后沈戈就起身去了阳台,之后又去了厨房,没多久端回一只大肚子玻璃茶壶,里面泡着切成片的金桔、青柠,还加了蜂蜜和薄荷叶,呈现出清爽的黄色与绿色。 他把茶壶端上桌,对所有人说:“金桔消食。” 只有凌笳乐听懂了他话里针对自己一人的揶揄,闹了个大红脸。 沈戈喝的是青梅酒,家里自酿的,度数不低,但是喝到口中酸酸甜甜,容易让人失去警惕。 小李就被这酒的口味给骗了,这会儿正躺在客厅的沙发床上打着醉鼾。 这沙发床本身是给“阿姨”准备的,因为沈戈回家了,阿姨就放了假。 凌笳乐理解这个“阿姨”大约是集合了“朋友”“老乡”“保姆”三层含义。 “阿姨人好,热情,照顾老人也有经验。挺幸运的,能在这么大的城市碰到这样一个老乡,做饭的口味也好,口音也好,都合适。”沈戈说这话时带着某种庆幸。 但是凌笳乐能想到这不是仅凭运气的事,沈戈为了找这样一位“阿姨”,肯定花了很多功夫。 他以前对“孝顺”这个词没概念,认识沈戈以后才渐渐理解了这个词,并越发地从抽象到具体。 就拿他们租的房子来说,小区虽然有点老,但隔壁就是公园。每天一大清早,两个老人一起下楼去公园晨练——“风雨无阻。”沈戈说这话时眼里带着骄傲。 还是小李想得多,问他:“那这房租也不便宜吧?” 沈戈淡淡一笑,“还行。”那神态和语气真是安然极了,看不出半点心酸苦楚,好像从来没因钱而为难过。 再比如说他们家的电视,沈戈自己是不看电视的,也不富裕,却因为爷爷奶奶爱看电视,就给他们买最好的——“老人和小孩一样,都得注意保护眼睛。”他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老人提前吃过晚饭,爷爷坐桌边陪客人喝酒,奶奶累了,慢慢挪去沙发上休息。 凌笳乐从没接触过年纪这样大的老人,他见老人家走得缓慢吃力,立刻想去搀扶,被沈戈制止,过后才悄悄告诉他:“老人都希望自己能多做点事,他们今晚给你们做了烧麦,心里可高兴了。” 奶奶腿脚不好了,走得极慢,沈戈和凌笳乐就一直目送着她。 奶奶慢慢地坐进沙发里,两个遥控器又搞不明白了,沈戈立刻过去教,已经不知道教过多少回,却依然极为耐心。 凌笳乐最喜欢听他用方言和爷爷奶奶说话,婉转陌生的腔调,由他说来就有种形容不出的亲切温柔。 “你们那边怎么喊‘爷爷’‘奶奶’来着?阿大,阿嬷?” 沈戈闻言轻轻一笑,“差不多,阿大,阿嬷。” 还是有点差别的,普通话里没这个发音,凌笳乐小声嘟囔两遍,放弃了,说:“你们那边的话真好听。” 沈戈低头抿了口酒,藏起收不住的笑意。 凌笳乐的手伸向果盘,沈戈忙把盘子往自己这边一拽,让凌笳乐摸了个空。 “哎?” “……你还吃啊?” 凌笳乐又伸手,瞄准一块桃子,沈戈抬手一挡,“别吃了吧,太晚了。” 凌笳乐“噗嗤”一笑,“你怎么跟我妈似的。”但还是听话地收回手。 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冷不丁问道:“你不会是觉得我胖吧?” 沈戈忙摇头:“没有,没有,你哪胖?” 凌笳乐松了口气。 沈戈在手里转着酒杯,转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你之前,是不是有段时间挺胖的,后来又一下子瘦下去?” 凌笳乐的表情堪称痛心疾首,“你怎么连我以前的丑照都看过?” “丑照?……哦不是,我是……我是……”真是他少有的吞吞吐吐。 凌笳乐等他半天,又忍不住笑了,“是什么啊?你就说呗,我保证不生气。” 沈戈又转了两下杯子,抬起头,露出小心到严肃的神情,“是暴食症和厌食症吗?” 冯姒对他说,入戏深的演员分为三类,一类是一般情况,杀青后一两个月就能出戏;一类是更感性一些的,需要半年;还有一类是比较危险的,比如极度感性脆弱,或者有精神疾病的。 他这两天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凌笳乐的脸色彻底僵住了,他不敢看沈戈,视线凝在那只盛着黄色绿色的玻璃壶上。 对于那段低谷期他一直是不敢回想的,似乎稍一回忆,他就会被带回到那团暗沉无光的情绪里,怕自己又陷进去爬不出来。 要回答沈戈的这个问题,他可能还需要一些鼓励。 “……要是不想说就不说,也别想了!”沈戈痛切地说道,“我不是想窥探你隐私,我就是,我就是觉得你吃饭太不规律,会不会对身体不好?我刚才其实就有点后悔,今天晚上不该做这么多菜,糯米也不好消化——” “是得过——”凌笳乐打断他懊悔的絮语,“不严重,已经好了。” 沈戈停住口,眼里闪过复杂的痛惜与忧虑。 很多人对暴食症和厌食症一无所知,只是简单粗暴地将他定义为“丑”“肥”“减肥过头”“不敬业”“不尊重粉丝”“身材管理失败”。 “我……查了一些资料,说是,说这个是心理疾病,必须得重视。”沈戈艰难地说道。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鼓励。 “我当时是因为心情不好,很依赖高热量的食物……”凌笳乐缓声细语地讲起来。 那是他马上要二十岁的时候,“因为接二连三的倒霉事,所有人都骂我,连累着组合跟我一起被骂……” “是因为车祸吗?” 凌笳乐迟疑了一下,“不是。” “……因为,手术?” 凌笳乐黯然地点了点头。 沈戈只看过一篇关于他的报道,就将他的事大致都梳理清楚了:十六岁做练习生,签了十年期合同;十七岁出道大火,随着曝光增加暴露出迥然于“乖巧人设”的个性,开始出现大批黑粉;十八岁时冯姒出现,又离开,因为捕风捉影的恋爱传闻,黑粉增多,几乎与粉丝势均力敌;十九岁开车撞伤行人,因为是在凌晨,又是豪车,被恶意揣测为疲劳驾驶甚至酒驾。 这次车祸是凌笳乐事业的一个大转折,因为这件事,他第一次陷入全网黑。 非常巧合的是,那名被撞伤的行人是凌笳乐一个粉丝的父亲。 那女孩儿出面为凌笳乐说情,以伤者家属的身份对凌笳乐表示谅解,没想到和凌笳乐一起遭受了网络暴力,被人说是“不孝”“爹妈白养这么大”“脑残追星”。 这女孩儿当年还是个上高中的小姑娘,因为这件事在学校受到排挤和霸凌,最终不堪重负,吞食安眠药自杀,虽然没有成功,但这件事直接把凌笳乐钉上了耻辱柱——“凶手”。 “我没有疲劳驾驶。”凌笳乐红着眼睛,发着狠地说道:“我不是凶手。” 沈戈倾身握住他的手,“我知道。” 凌笳乐的手握成拳头,在他的手掌下面瑟瑟发抖,面上却显出一种异样的诡秘:“你知道那个女生现在在哪儿吗?” “在哪儿?” 凌笳乐神秘一笑,“你见过的,他们也见过,她跟我一起出去的时候被偷拍过,他们见过照片。” 又是“他们”。 “但是他们谁都没有认出来。”他的眼神显出一种恶狠狠的报复似的快感,“那些一直叫嚣着要真相的人,其实他们一点都不关心,一点都不在乎!他们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忘了!他们其实就是为了骂人!明明是他们害的,全都怪到我头上!” “嘘,嘘——”沈戈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别把小李吵醒了。” 凌笳乐眉头一颤,声音低下去了,“……别告诉小李,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才跟了我三年,之前的事都不太清楚。” 他语焉不详,但是沈戈也不敢问了。 车祸事件后,他又和公司爆出矛盾,闹得很难看,让圈里圈外的人都看够了热闹。公司放出很多真真假假的黑料,离开资本运作的凌笳乐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过街老鼠,只要他的名字一出现,后面紧随着就是一场羞辱谩骂的狂欢。 凌笳乐终于“学乖”了,主动与公司和解,公司帮他公关,他去医院给骤然恶化的声带做了手术。 接二连三的折腾后,组合难以维系,不得不解散。解散前,他们举行了最后一轮巡演,使他的嗓子终生受损。 组合没有了,凌笳乐也再不能唱歌了,逝去的东西引发美好的怀念,他因此收获不少同情,人气又开始回涨。 只是没人想到,就在他人气回涨的这段时间里,凌笳乐在家里长久地一言不发,并迷上了甜点和油炸食品。 “只有吃那些东西的时候才觉得……活着挺好的。” “……后来呢?” “后来我被偷拍了。”他嗤笑一声,“是出门买冰淇淋的时候被拍的,然后又被骂惨了。” 他最怕被人说丑,自己一照镜子,只觉得这张脸、这副身体简直不堪入目,当即觉得恶心,跑去洗手间呕吐。 凌笳乐觉得自己很奇怪,一方面很怕被沈戈看到自己的缺点,一方面又忍不住自我暴露出一些不堪,想看他听到这些后的反应:“我自己也知道这样很病态,但就是忍不住,吃的时候忍不住,吃完以后抠吐也忍不住……后来医生说还好来得早——” 沈戈急切地问道:“你去看医生了?是正规医院吗?” 凌笳乐轻轻地笑了,心底的不平整都被他这急切的语调一点点给抹平了,“嗯,我妈妈带我去的,不过她不知道我是……那种病,就以为我是心情不好乱吃甜食。” “你父母不知道?” “嗯……”凌笳乐连着喝了好几口水,“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最怕我那些破事影响他们,那个医生也挺好的,给我保密了。其实一般人都想不到吧,不像你这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