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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隽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扶着人点了点头,剧务就开始打电话。 这个时候,旁边不远处的村民们也都发现起火,纷纷跑了过来,远距离地看着。 一些人甚至还从自家抬来凉水,但这样大的火,泼上去杯水车薪,自然毫无效果。 童隽全身还在发软,只能靠听觉来关注着火势,他偏着头,余光都不敢往那个方向瞥。 正在这时,他听见有个声音高声惊呼:“有人!厂房顶楼还有人!” 这个声音转眼间刺破胸膛,童隽一个恍惚,思绪陡然间掉入了几年前的火场当中。 那天是他生日,也是高考前二模出成绩的日子,他考了年级第一,放学回家,却看见自家的窗户里面冒出浓浓的黑烟,火光熊熊而起。 他想跑过去,却不知道被什么人死死抱住,按在地上。 童隽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大喊:“我家里还有人!” ——我家里还有人! 他猛地抬头,向着厂房看去。 黑烟、烈火,宛如噩梦中的场景再现,而厂房顶楼正有一名老人,扶着窗户颤巍巍地向外面看。 童隽认出来了,这是刚才那个抱着猫站在厂房门口看热闹的老太太。 她颤巍巍地站在那里,好像下一秒就会晕过去,底下有人大喊,说让她跳下来,但这显然不太好操作。 幸运的是这一边的建筑物暂时没有烧着,但这扇窗口底下正对的全都是建筑钢筋等废料,人根本没法在上面站稳,更不用提接住她。 这么大岁数的老人,一旦跳下来摔在上面,不死也是个全瘫。 童隽怔怔地看着对方,虽然这个距离根本就瞧不清楚人的面部表情,但他就是能感觉到,这名老人发自内心的绝望和无助。 人只有一条命,没了就没了,死了就是彻彻底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哪怕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再不能寻找到半分留痕。 心里很乱,又像掏空了似的。眼前的画面仿佛正在不停地轮转交替,一时是当年自己家在痛哭中化为灰烬,一时又是此刻的熊熊大火。 不知道为什么,童隽突然热泪盈眶。 身边有人叫他,他明明站在这样安全的地方,与一切的苦痛都没有关联,但心却疼痛的如同火焚。 他用理智告诉自己,让专业人员来处理,老人跟他无亲无故,父兄正安然无恙地在家里等候,原拓要来找他吃饭,自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怕火怕的要命,然而脚下却挪不动步子,他曾经眼睁睁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离开,体会过那种惨痛和无力之后,也深知生命的可贵。 看着一条人命消失在眼前,他做不到…… 他想的虽多,于现实中也不过只过了短短数秒,眼看大火有蔓延的趋势,现在闯进去还来得及,再拖延就真的没希望了。 童隽脸色苍白,将车里不知道谁扔在后座上的一件外套拿出来穿上,霍然转身,冲到了一个抬着水桶观望的本地居民身边,说道:“水借我用用。”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童隽把水往自己的身上一泼,然后直接向着工厂里面冲了进去。 周围传来一片惊呼,就见到这个小伙子勇猛地冲入火场。 这个时候大火还没有完全把厂房的门封死,理性地估计一下不是没有希望救人,另外两个男人被提醒了,也纷纷找来衣服靴子套上,跟着童隽往里面跑。 厂房中间的火势还没起来,童隽进去之后先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闷热,但看不见火光,倒是让他的心理障碍少了一些。 刚往前跑了两步,他就在一楼的地上发现了一个被熏晕的少年,童隽将人扶起来,往随后赶来的另一个男人手中一塞,自己径直向着楼上冲去。 忽然间,一股浓烟从上而下的猛扑过来,原来不远处的墙面瞬间垮塌,火苗从旁边蔓延而至。 童隽已经顾不得想太多了,大步冲进老人所在的房间,将湿衣服脱下来披在半昏迷的老人身上,把她背起来。 老人那只小猫喵了一声,爪子勾着主人的裤腿,也不肯跑,童隽直接将它往怀里一塞,道:“待好了!” 他带着老人和猫,大步往外冲。 这个时候,一楼的火势已经很大了。 其实整段路的距离也没有多远,可是人被大火包围,周围温度极高,到处都是跳跃的火焰,肆虐的浓烟,地面的温度几乎要烫穿鞋子,头顶上还在不断向下砸落各种废料。 在这种状况下,每迈一步,都会变得格外艰难,生与死,有时候也可能就是这一步两步的距离。 到处都是飞溅的火星,童隽甚至觉得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和面上皮肤都要被灼烧的裂开了,他甚至感受不到身后老人的呼吸,只知道用尽全力奔跑,又觉得这条路好像此生都难以跑到尽头。 童隽几乎要跑不动了,幸好在这个时候迎面又来了接应的人,不知道谁的手,从他那里把老人和小猫都给接了过去。 童隽背上没了重量,整个人一下子就脱力了,恍惚间有人伸手过来扶他,但头顶突然轰隆作响,那双手一下子变抓为推,将他整个人往后甩了出去。 一截着火的房梁落下来,正好砸在了童隽面前的空地上,将他的出路堵住。 房梁落地,立刻便开始燃烧起来,童隽看着面前的火焰,心中仅剩的想法就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