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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没医院,就一个条件有限的卫生院,不过高原反应在西藏算是常见病症,他们处理起来倒也有经验,一群护士小心担着,七手八脚把易燃给接了过去。 他被推进了急救室。 叮当、胖子在急救室门外坐着,顾培风沉着脸坐在椅子最顶端,一语未发。 胖子瞄了他一眼。 觉得这小子帅是帅,看着咋就这么少年老成呢。活像是揣了一肚子心事。 一直照顾大家的易燃哑火了,居然是这个看起来最小的顾培风承担起了照顾大家的任务。 西藏生活节奏慢,快十一点,顾培风才在附近买来了点吃的,分给众人。胖子饿的跟逃荒似的,差点没把脸埋进饭盒里去。 下午的时候,众人正无精打采地等着,顾培风忽然站了起来。 胖子这才抬头,发现急救灯,灭了。易燃被推了出来。 好在有惊无险。 易燃被推进了单人病房,众人都跟了进去。 他还昏迷着,不过早上时候脸上那些可怕的水肿已经消了,医生交代说还得观察观察,有轻度脑水肿,之后两三天都是危险期。 顾培风本来背包往肩上一挎打算出门的,回头看了胖子小北他们一眼,还是留了下来。 不为别的,只为这几个人实在是一个比一个的不靠谱。 第一天最危险,他打发胖子他们休息,自己照顾了易燃一天一夜。大半夜撑着不睡觉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发笑。 这是在干什么呢。 明明都打算结束自己的人生了,最后这几天,还依依不舍地在照顾人。 大概……大概是因为祈福旅程上需要积功德,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顾培风给自己找了个看似说得通的理由。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还有三个小时就天明了。 要说易燃身体好吧,他高反一起来,又猛又严重,比瘦的跟豆芽菜的小北还厉害。 可要说他身体差吧,这么一折腾,他居然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睁眼醒了,醒了之后活蹦乱跳又是一条好汉。 胖子看着他炫肌肉,要不是念着他昨天脑袋肿的那样,非要削他一顿不可。 易燃看了一圈,发现少了个人:“仙女儿呢,回天庭去啦?” “啊。”胖子应道,“仙女还真挺仙女的,我和你说,你这回得救啊,都靠他。大半夜的我开不了车,人家一路狂飙把你送来的,嚯,又快又稳。你昏的五迷三道的,人家说第一夜危险,守着你到今天上午好转才走——” “走?”易燃注意到这个字眼,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走了?” “昂。”胖子说,“那不得走么,别人非亲非故的,你还真以为是你好哥们儿我啊,要留下来照顾你这位林妹妹——” “怎么走的?” 胖子做了个潇洒背包的姿势:“就这么走的。他帐篷自行车都撂昨晚营地了,没办法,掂腿跑呗。” 易燃一跃下了床。 顾培风真的走了。 他看着易燃醒基本稳定了,一个人一个背包,风一样来也风一样走了。胖子问他去哪儿,他也没答。 易燃一头冲出医院,西藏的怒阳一下刺进来,晃眼睛。 他四周看了一圈,这街上形形色色人来人往,皆是旅人。 昨天的少年,也不过是两天缘分的过客而已。 不对,他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我快到终点了。” 昨晚上顾培风说的话忽然浮了起来。 终点。 当时他听着就觉得怪。 胖子紧赶慢赶追了上来,易燃喊他:“胖子,走,赶紧走。” “去哪儿啊?” “我说不好,心里怪怪的——先找吧,找找附近的玛尼堆——” 易燃开着车,沿着这小镇遛了一圈。 附近的玛尼堆真的不少,他挨个都检查了,别说新石板子,有几个玛尼堆的风马旗,日晒雨淋的,感觉下一秒都要粉掉。 他们正在往附近的最后一个玛尼堆开。 “这前面,是飞升圣地啊!你懂的,就是投胎高速通道!”胖子满心猎奇地和他说,“就在这前头三四公里,那段盘山悬崖路,诨名‘死人谷’。” “什么玩意儿?” “死人谷啊!”胖子把手机上的地图给他看,“太有名了,连地图上都标示了,还注意切忌不可好奇跌入悬崖。” 易燃嘎吱一脚刹住了。 他想起昨天顾培风一句话。 “我进西藏的目的,和你们都不一样。咱们,走不到一块去。” 他忽然有些明白顾培风身上那股子说不出来的神秘是哪儿来的了。 那根本就不是神秘,是阴郁,是厌世——最后这段路,他谁都不想攀扯,孤孤单单干干净净,自己一个人走。 “艹!” 易燃揍了一拳方向盘,朝胖子发起无名火,“你说你怎么活的二十多岁,十七八的小孩子你都看不住!” “唉不是,”胖子莫名,“你好好的发这么大火干嘛?” “懒得和你说。” 易燃一把跳下了车,往最后一个玛尼堆走。 原本他想着,顾培风一个人两条腿,走不了多远。 何况昨天他也观察到了。顾培风路过玛尼堆,一定诵经祷告,还亲手刻新石板往上垒。这些,都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