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是吗。”他唇角勾起温和的微笑,眸色一点点转深。 梅雪衣感觉他又有要收拾她的苗头,赶紧转移了话题:“刑场那边情况如何?赵润如为何不翼而飞,陛下可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即便是修士劫了人走,也总会留下些许线索。 “有。”他慢慢眯起了眼睛,“一处松软土尘上,找到了一个陌生足印。布鞋。” 这就对了。 梅雪衣点头:“所以,赵润如的身边,藏着能人异士。” 卫今朝眉梢微挑,想到了什么:“所以束带……” 梅雪衣愣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话本中那条不知为何落到赵润如手上的贴身束带。 只见他的唇角迅速浮起了一抹缥缈的笑容,旋即,那笑容好似沉入九幽炼狱,在黄泉中浸过一般,透出阴森刻骨的寒意。 “很好。”他的眼角溢出了幽黑的寒光,声音又哑又沉,“不着急,一个个杀。都得死。” 唇角微勾,他看起来就像一条即将发起攻击的毒蛇。 梅雪衣愕然看着他。 他此刻的神情,和那些执念最重的魔修或是鬼修一般无二。 她摇晃他的身体,冲他撒娇:“陛下!既有这样的能人异士,那话本中的梅雪衣想必是被掳走的!” 他转过黑眸,盯了她好一会儿,终究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梅雪衣直觉不太妙。 他此刻的神情,让她想起那次‘回门省亲’时,他明明掌握了梅乔乔做坏事的证据,却故意不说,笑看她卖力蹦跶的样子。 梅雪衣当即蔫了下去。 罢了罢了。 无论后续如何,这终归是个艳情话本,遇到凶险,把他摁进床榻也就是了。 她扶着酸软的腰,破罐子破摔地想。 * 金陵小世姬神秘失踪之后,卫军继续南下,一路杀到了距离金陵京都不到三十里处,夺下了最后一座城池。 这座城叫做北临城。 北临城是金陵京都的最后一道防线,拿下北临城,便是扼住了金陵的咽喉。 卫今朝在前方收编降军,梅雪衣离开辇车,在侍卫们的保护下来到了专为卫王和王后准备的临时府邸。 北临城历史悠久,石质城墙略有一点风化痕迹,城中的青石板路面都被往来人潮踩踏得光滑无比,有些边角处几乎可以照见人影。 一路行来,街道上时不时就可以看见行色匆匆的金陵百姓。 卫今朝攻入金陵国以来,不屑于杀百姓、抢财物,名声早已传开了。谁都知道这暴君一心要打秦姬,只要不挡路,便可相安无事。 胆大的金陵人连店铺都不关,做卫国军人的生意。 走在梅雪衣身后的小侍卫忍不住嘀咕嘲笑:“金陵人真是软骨头!要是谁敢打到我家里,看我不揍得他屁滚尿流!” 梅雪衣回头看看他,见这小将满脸青涩,一副初出茅庐小牛犊的样子,忍不住笑道:“百姓这是知道卫王仁德,所以诚心归降。待人家友善些!” 小侍卫赶紧垂下脑袋:“是!” 梅雪衣轻笑着回转头,踏入临时府邸的朱红门槛,转过石墨山水照壁。 眼前陡然一亮,满鼻尽是脂粉香。 只见一名脑满肠肥、官员模样的人腆着大油肚,正对乌泱泱聚在前庭的莺莺燕燕们训话。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生伺候卫王!谁能爬上床榻讨得了卫王欢心,本官重重有赏!” 梅雪衣抬起手,制止身后的侍卫说话。 她懒洋洋地站在小石阶上方,冷眼扫视。 只见院中女子良莠不齐,有些一看便是从青楼搜罗来的花魁柳首,有些暗自垂泪不情不愿、看着像寻常人家的漂亮闺女,还有的顶着妇人髻,像是后院侍妾。 胖官员指着女子们,续道:“记得拿出伺候我的本事来,定要让卫王舒舒服服。哎呀呀,本官可是把自己的宝贝都献出来了,卫王一定会感念这满腔赤诚!还有那几个没破过身的,没舍得动你们,要的就是那份新鲜……从青涩到老练,总有一个能拿下他来,换我荣华富贵!” 越说越不堪入耳。 梅雪衣唇角浮起了冷笑。 “拿下。”她的声音不大,冷冰冰地回荡在前庭。 侍卫们一拥而上,那个牛犊小侍卫路过梅雪衣身边时,胆大包天地嘀咕了一句‘待人家友善些哦’。 梅雪衣:“……”这不是她刚说过的话吗?看看卫今朝手下这都什么人,反了天了! 庭院里,胖官员即刻就被摁跪在地上。 他放声怪叫:“我是北临城守备,是我出卖了威虎将军,也是我给卫王开的门,谁敢动我!” 抬头一看,只见梅雪衣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胖守备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心知不妙。 侍卫低斥:“在王后娘娘面前,休得放肆!” 守备肥肉一颤,满头冷汗。 梅雪衣淡笑:“你当知道,因为金陵小世君觊觎本宫,这才有今日的兵祸。本宫的独占心远胜陛下。夺我夫君,犹如杀我性命。” 此言一出,院中女子呼啦啦全跪在了地上。 有人哭喊出声:“娘娘饶命!我是被黄守备强行掳来的,他还打伤了爹爹!我不愿伺候卫王,绝无争宠之心!” 在她的带头下,女子们连声喊冤,哭诉连连,把这胖守备从前做的恶事桩桩件件抖了个干净。 “行了,”梅雪衣皱眉,“拖出去,斩。” 胖守备大惊失色:“王后娘娘你不能杀我!是我给卫王开的城门,我是重臣!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梅雪衣瞥他一眼,轻笑:“本宫是妖后,是宠后,和本宫讲规矩,你没病吧。” 她挥挥手,如狼似虎的侍卫立刻就把这守备拖没影了。 满院女子瑟瑟发抖。 梅雪衣踱过去:“各自回去,只管告诉旁人今日之事,叫所有人都知道,向卫王进献美人是个什么下场。” 众美人:“……” 看着她们一个个离开庭院,梅雪衣愉快地勾起了唇角。 什么贤良淑德?昏君的宠后,就是要为所欲为。 * 梅雪衣擅自作主,斩了黄姓守备。 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忐忑。 毕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点还是那个‘一人’。 她独坐在新布置的宽敞华丽大卧房里,暗自琢磨了一会儿。 起身,坐到木窗旁边的长榻上,抬手弄乱云鬓,娇娇柔柔托着腮,垂头酝酿泪意。 憋了许久,双眼干干。 毕竟是尸山血海中打滚如同家常便饭的大魔头,哭是不可能哭的,天塌下来也没办法哭的。 她无奈地抿抿唇,拎过镂花小矮桌上的青瓷壶,掀开盖子,用手指沾了茶水抹眼睛。 抹几下,再用手掌揉搓双眼,把自己折腾得眼眶红红,‘泪’盈于睫。 庭院里传来脚步声。 她赶紧合上了茶壶盖,把它远远推到窗台下。 抬眸望去,熟悉的瘦长身影已到达廊下,忽略他的病,可真是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眼看他就要踱入屋中,梅雪衣急急低头,抚着额角,轻声抽噎。 他脚步明显一顿,然后带起一阵风,来到她的身边。 一只大手带着三分小心,落在她的肩头。 “王后?”沙哑低沉的声音颇有一点紧张。 梅雪衣酝酿着情绪,万分可怜地抬眸看他:“陛下……” 他垂眸凝视她的泪眼,眉梢挑起了几不可察的弧度。 “是谁,敢惹我的王后伤心?孤要他死。” 梅雪衣摁住想要翘起的嘴角,回身扑向他,搂住他的腰,把脸蹭在他的胸前。 “陛下,我杀了你的臣子,你会降罪么?我不是故意的,是他挑衅我,要用美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我才会一时冲动。” 她的声音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一根冰冷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 她毫不心虚,摆出一副委屈伤心的样子,直视他的黑眸。 半晌。 他咳嗽起来。 一边咳一边道:“都哭成花脸了!” 梅雪衣心中窃喜,脸上更加楚楚可怜:“陛下会原谅我么?” “不。”他盯着她。 梅雪衣表情微僵。 只见他终于按捺不住,勾起了唇角:“我又不怪你,何来原不原谅!只是王后,下次别用茶水,脸都黄了!” 梅雪衣:“……” 全身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