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乖乖不得了啊,你发了大财了呀,怎么这么好的运气,真是怎么说来着,财神来了挡都挡不住啊。” 男同志拿着这张红纸,煞有介事的高声说道:“这家方便面在做抽奖活动,抽奖你们知道吧,没见过总听说过吧。” 不仅给旁边的妇女看,还举起来给周围的人展示了一圈。 现在抽奖刚刚兴起,好多小县城的周末会在广场弄个庙会一样的表演活动,然后在台上摆出电视机,洗衣机,冰箱等等老百姓眼热的东西当成奖品。到了九十年代,还会摆上小轿车,现在的最高奖,一般是一台大彩电,就已经极具份量。 奖券五毛一块最贵不会超过二块钱一张,拿去刮吧。最多的就是谢谢惠顾,安慰奖是肥皂洗衣粉卫生纸。 每隔一段时间,小县城都会流传着这样或那样的传奇,谁家抽中了什么,换了钱还是自己用,津津乐道。然后暗暗搓手,再买一条大红的内裤,准备下回穿去抽奖。 所以一说抽奖,大家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爱看热闹是国人的通病,男人这么大声嚷嚷,好多人都围过来看。 男人也是一脸兴奋,“这家方便面厂我知道,在京城。你中奖了,得去京城领奖,一等奖两千块,大姐你好运气啊。” 方便面的主人,也就是那个农妇,一脸蠢相的看着男人,“可是俺不去京城,下一站就下车,去看俺家男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口音,反正一听就是一股浓浓的乡土气息。 “不是啊,得去京城,不然两千块就飞了,你看看截止日期,唉哟,三天后就到期了。你得赶紧去啊,不能耽误。”男人情真意切的劝着农妇。 农妇一脸为难,“可是俺男人病了,得俺去照顾,这可怎么办?” 男人做出一副努力思索的模样,可惜的捶胸顿足,“可惜我单位出差去的不是京城,不然我就帮你这个忙了。” 忽然一拍桌子,兴奋的跳了起来,“这辆车不就是去京城的吗?谁是去京城的,把大姐这张奖券买下来不是正好吗!” 农妇一听男人话,连声道:“中中。” 卖掉正好,她有钱拿,还不耽误照顾老公。 围观的人不乐意了,嗤笑道:“谁会带两千块出门做雷锋啊。” 男人啧啧道:“这位大哥说笑了,人家卖给你,你没好处能买。大姐卖便宜点,让买奖券的也跟着赚钱,不是皆大欢喜嘛。” 原来是这样,围观的人有不少意动的,还有人问多少钱卖。 舒雨在旁边听了半天,心想自己这本书的热度还是远远不够啊。这条线在卖防骗指南呢,可是骗子仍然肆无忌惮的行骗,还有这么多人眼瞅着就要上当。说不准还会为了争一个假奖券先打一架,简直荒谬。 伸手将放到背包里的防骗指南拿了出来,用力往床上一拍,“我买了。” 男人大喜,张望过来,“你出多少钱?” 舒雨把手里的书一举,“拿这个换怎么样?” 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然后看到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一直摆着蠢相的农妇,眼睛也眨了眨,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慌乱。 两个人不敢吭声,一起站起来就走,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闹不明白状况,还想伸手拦住他们问价,想去领奖呢。 有明白人,一把拉住那个傻的,回头呶呶嘴。傻的一回头,看到防骗指南四个大字,才算反应过来,“骗子啊。” 大家伙哄笑,“可不就是骗子吗?” 还有人得意洋洋的吹嘘,“一看就是骗子嘛,哪里有农村妇女吃什么方便面的,拿俩馒头还差不多。” 舒雨看了这人一眼,这个时候倒是知道跳出来吹牛,刚才骗子骗人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站出来呢。 第84章 都不容易 “唉哟, 谁家的小姑娘, 真聪明。 ”有个斯斯文文的男人走过来,伸出手似乎是想拍拍舒雨的头,或是想摸摸她的脸蛋。 虽说舒雨已经不算儿童,但一看就是个小姑娘, 这男人的举动稍显突兀,但也没到引人警觉的程度。 没想到舒雨眼睛微微一眯,两只手抓住防骗指南这本书, 用力朝男人的手打去, 同时大叫起来, “来人啊, 杀人了, 骗子杀人了。” 男人的手被拍飞,一个亮闪闪的小东西从男人的手指间飞出来直接弹到了车窗上, 然后蹦达几下, 不知道落到了什么地方。男人眼神一凛,就想跑。 众人被忽然发生的变故吓了一跳, 卧铺车厢的走道本来就狭窄,还因为刚才的骗局围满了人。男人一时被人围住,就听得小姑娘叫道:“赶紧压住他, 小心他身上还有刀。” 这个时候围观者的大脑根本反应不过来,也就无从指挥,顺其自然就听了小姑娘的话,刚才几个差点上当的人正好就在前后, 用力将男人压到地上,再一屁/股坐他身上,利用体重优势牢牢压制住。 乘警过来把人一铐,“怎么回事,凶器呢?” 舒雨眼睛一直盯着呢,找到落在地上的刮胡子用的刀片,递给警察道:“他刚才和另两个人在这里行骗,被我识破之后,想用刀片割喉杀了我。” “我不是,我只是想划破你的脸,没想杀人。”骗子急了,他就是想教训教训小姑娘,让她毁容而已,他怎么可能杀人。 真正的亡命之徒还是少,特别是这种以求财为主的骗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敢杀人的。他们不怕坐牢,就当进去交朋友了,但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警察乐了,将刀片包好收起来,“承认是你干的就好。” 多数人还是会狡辩一下,这个直接承认自己意图行凶,可算是省事了。 在中国的法律语境里,骂人不犯法,打人犯法,只要拿出刀意图伤人就是非常严重的犯罪行为。 更何况,还有行骗这么个事在前头呢,好好审一审,说不定能挖出一个犯罪团伙来,那可就立下大功了。警察越想越美,留下舒雨的联系方式,将人押了下去。至于另两个骗子,也派了人去搜。 但十分钟以后就要再次到站,能不能抓住还真不好说。特别是这些人,极有可能在减速进站的时候,就直接跳窗逃走,那就更难抓了。 将人一抓走,又有人过来给所有目击者录口供,留下联系方式。 之前那个事后诸葛亮的乘客又说话了,“这个就是之前跟骗子一起上来,还假装嘲笑那个女人扯不开方便面袋子的人。我早知道,他肯定是骗子一伙的,果不其然啊。” 舒雨在心里冷笑,早知道他是骗子,刚才怎么一声不吭,是被人点了哑穴吗? 黄灵早就被一连串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会儿搂着舒雨的肩膀全身发抖,她真不敢想像,要是舒雨被人划中这一刀,该怎么办? 而这些人也让她想起自己经历过的阴影,冷汗冒出来,额头一片冰凉,身子更是抖的如风中的落叶,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怕什么,坏人都不怕当坏人了,好人凭什么该害怕。再说你看看,他不是被抓了吗,而我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黄灵点着头,脸色仍然惨白一片。 在中铺休息的店员,也早爬下来,看模样也是被吓得不轻。 “没事,没事。”舒雨让她上去休息。 到了晚上,黄灵不放心,留在下铺和舒雨挤了一晚。半夜更是惊醒好几回,导致第二天到站的时候,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不知道多明显。 等到了站一看,路晁和丽都等着呢,丽姐豪气的招手拦了一辆面包车,然后一指路晁,“一辆车坐不下,你带小雨去我们店里。” 店员将婚纱在出租车里摆好,嘀咕了一句,“明明坐的下呀。” 黄灵推搡了她一把,“你傻啊。” “你昨天晚上没睡啊。”丽姐看了一眼黄灵,这黑眼圈真吓人。 黄灵和店员,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昨天在火车上发生的事,告诉丽姐。出租车司机在前头听着,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不时要发表一下看法。 特别是最后刀片那一段,即紧张又刺激,司机都跟着着急。跟催更似的,不停问,“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最后问明了防骗指南这本书在哪儿有卖的,表示自己也要买一本,拜读的同时,还要放一本在车上,提醒乘客不要上当受骗。 路晁接上舒雨,看似平静的表情下,眼里的笑意却无可自抑的流露出来。夏日里的阳光,阳光下干净清爽的少年,还有他好似会发光的眼睛。 看得舒雨都忍不住多欣赏了两眼,然后暗自嘀咕一句,食色性也,美色不分男女,都一样招人稀罕。 “绕个路,先去丽姐以前老店对面那家看一看。”她去年过来的时候,一直没机会,今年她想看看竞争对象都长什么样。 路晁笑道:“那一带已经发展成婚纱租赁一条街,丽姐之前那家老店,被房东接手,自己干了一家婚纱租赁的买卖。” 婚纱都是从一个地方拿的货,除了降价根本拉不开差距。连盘头化妆的服务都不提供,这些普通款的婚纱,本来好好做,还有几年的利润可赚。现在竞争之下,已经迅速将利润挤压出来,从高利润行业变成了薄利行业。 “最低的一家,十八块钱就能租一天。什么都不提供,给人用的时候婚纱都发黑了,收回来的时候又吹毛求疵,稍有一点问题就得扣押金。” 结婚本来就是高兴的事,结果上他这儿怄一肚子气,为了省钱反而多花钱,这口碑能好吗?不过这种经营方式,想来也不在乎口碑的问题。 不过这个时候的低利润,也只是在这个年代的横向比较,真跟后世比,月工资的三分之一用来租婚纱,其实并不便宜。 路晁将车开到这条街,这条被丽姐婚纱租赁带旺的街,已经有了外号叫婚纱街。里头档次最高的,属于威胁过丽姐的那家店,名字叫作丽人婚纱。 两人将车停好,路晁陪着舒雨推门进去,婚纱店的热闹都是集中在一大早,化好妆盘好头发换了装就得赶回家等着新郎来接。他们这会儿是中午时间,除了来还婚纱的人,就是来咨询的客人。 也有专门来化妆盘头的,现在京城的文艺活动很多,估计是要参加什么相关活动。 几件大款婚纱套在模特身上,如果没有看过天长地久的婚纱,这几件确实能够镇店。不过看完天长地久,他们也就变成次等货,是那边排不上队转而求其次的选择。 就在婚纱店的一角,老板正和自己的朋友抱怨,“你们看看我这生意,怎么跟他们比,人都上他们那儿去了,排不上才来我们这里。” 看朋友不吭声,就道:“难道你们去香江也找不到比他们好的货?” 朋友一脸苦笑,“人家是美国设计师设计的,香江怎么比。” 老板叹气,“可不是,怎么比,你说那个娘们走了谁的路子,竟然能搭得上美国的设计公司。” 以前当她是个外来户,还敢去威胁一下,后头靠上个本地人一起合伙。虽说对方也没什么厉害的关系,但都是当地人,他也没脸去搞威胁那一套,主要是他的关系也就欺负欺负外地人,只好黑着脸说各凭本事。 结果对方的本事一使出来,就杀得他屁滚尿流,溃不成军。他还记得自己去对方的店里偷看的那一幕,幕布一揭,十款婚纱一一亮相。 “轰”的一下,那种纯粹视觉上的享受,那种巨大的冲击感,让他到了今天回想起来,心脏仍然“呯呯”直跳。 “要不然,咱们也找美国设计师,上头不是有电话吗?”朋友给他出着主意。 他们都是在婚纱店里投了钱的,婚纱也是他们去香江买回来的,原以为可以坐着收钱,没想到遇着个硬茬子,不仅顶住了他们的压力,还一扭头把他们给掀翻在地。 老板白了一眼自己的朋友,“电话打了,特意找了个懂英语的大学生帮我翻译的。你们猜猜对方是个什么价?” 天长地久那张挂在墙上的证书,可不止他一个有心人打过电话。 “设计一款婚纱,再怎么天价,也有个数吧。”朋友试探着问道。 “中国独家版权五千,还是美金。需要他们制作,再加一千美元。”老板恨不得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恨不得咬出渣来,这不是天价是什么。 朋友倒抽一口凉气,都觉得是天价,但都觉得这不是对方的错。人家发达国家,五千美金也许压根就不算什么,只是他们拿不出来而已。 “不对啊,那十款婚纱光设计费就是五万美金。他们怎么拿得出来,这可不是五十万人民币的事。” 要说几十万人民币,就他们认识的人里头,不止一个能拿得出来的。可要说五万美金,那可一个都没有。 现在是八十年代,国家的外汇无比紧张,真正是每一分钱都得用到刀刃上。恨不得一分掰成两瓣花,看着那些先进的仪器流口水,苦于没有外汇买回来。 再加上那些个想出国的人,钻天打地的想法子换美金,黑市价一度飙涨到银行挂牌汇率的十倍,就这样还一出来就被抢光。 结果现在有人一甩手就是五万美金,买回十款婚纱的设计图,这让他们怎么想。 “他们手里的美金绝对有问题,不然,去把他们告了?”有朋友出主意。 老板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倒是另一个朋友拦住他,“你快歇着吧,能拿出五万美金干这种事的人,你惹得起?” 这倒也是,朋友顿时噤声,他们早过了愣头青的年纪,自然想的比较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