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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果挤得出时间,他就和阮衿一起去那些犄角旮旯胡同的唱片店里淘黑胶,甚至还带着阮衿去过几次教堂观看弥撒。 他偶尔还做点手工,除了那次送过阮衿的叶子显得比较正常之外,后来的都越发稀奇古怪了。李隅认识的已上了大学的朋友里有金工专业的,他跟着去他们的实践训练中心,磨出几把金属小锤,给阮衿那把用激光刻上了字,其他的则没有,都随手都分着送给周围的朋友。 后来学校论坛上传出了些很啼笑皆非的谣言,据说捶一下数学就能开窍,他们年级许多人借着玩儿,只有周白鸮信了,每夜入睡前都得拿那个小锤子先敲一下脑袋。 这些都是后话了。 重点是谁不是一直在好好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呢? 不仅仅是李隅,阮衿也有自己要走的路,未来的脉络也越来越明晰了。 到下半学期冲刺的时候就一直有不同大学来一中校园里面宣传招生,中午和晚上吃过饭回来,桌肚里时常摆着一沓厚实而光滑的宣传册,都把埋在下面的卷子完全遮住了,班上那段时间总有用宣传单折成的纸飞机在窜来窜去,窗台上,横梁上,还有电扇扇叶上悬停着的,老师一打开电扇,呼啦如同下雨似的往下落,那时一直沉闷的班上都会响起少见的活泼笑声。 那么多的大学,那么多个专业的选择,也如同劈头盖脸的雨点降落,阮衿有时候看得头晕,他那种温吞的性格难免会有选择恐惧症。 可偏偏李隅好像是要纠正他这个毛病,始终说的是“这种事你应该自己拿主意。” 的确如此,但是当他还没拿好主意,一个机会就先自己走到他面前了。 塘市春天的风总是很大,时不时就掀起一阵混沙带土的沙尘暴来。 有一次他在教学楼下碰到一个抱着一沓外文宣传单的女士,她一只手撑着遮阳伞,另一只手抱着东西,双手都腾不出空闲。 因为穿的是尚未及膝的裙子,材质也轻薄蓬松,风乍一起,裙下风光就一览无余,正面临着很窘迫的情况。 阮衿看到之后就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借给她缠在腰上,又帮她撑伞,拎东西,一直送到学校国际部门口,说晚一点再把校服还到班里也没关系。 校服是到上晚自习的时候被送还的,阮衿对那件事也从没放在心上。 他那时候一直在纠结和考虑到底报考哪所大学,后来又想,那合该是考完之后再想的事情,现在大家都在努力想着考试成绩,且就先搁置着吧。 一次周测之后班主任忽然找了阮衿去办公室,他还以为自己成绩退步,结果老师一见他进来,手中瓷杯迅速放下,拍着他的肩膀高兴地说,“你啊,这回走大运了,A大招生办点名要你。” “哪个A大啊?”阮衿感觉自己压根都没听过这个大学的缩写。 “A国的A大啊。” 但如果前面冠以国家名他就清楚了,那是一个他从没敢肖想过的学府。 从前阮衿脑子里盘旋着的始终是国内城市,却从没想过从那方寸囹圄里面跳出来好好看看,现在虽有茅塞顿开之感,可是阻挡在前面的依旧是重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现实经济问题。 于是他轻轻地搓挠了一下鼻尖,把那些茅塞顿开都驱赶走了,平静道,“我没钱,读不起。” “要不怎么说你走运,不过这也是做好事有好报吧,招生办的梁老师因为你助人为乐的事,对你非常有好感,一找我了解详细情况,发现你本身也够优秀,符合他们要求,所以才决定要先录取你。之前没能给你留个保送名额,老师不好做,心里也有愧疚。现在这个更好学费减免,还有奖学金,你可以不用再为钱发愁了。” 你不用再为钱发愁了……班主任欣喜的声音还回荡在耳中。 那重重大山转瞬之间都全都蒸发了,阮衿脑子里嗡嗡响,像是耳鸣了,他的嘴张了张,“额,那我……” 班主任往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你什么啊,还不止这个奖学金的钱,到时候学校也给,还有别的慈善资助人。现在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而是整个一中乃至塘市教育局的事情。到时候要上报,拍照,还有电视台的记者来专访。下个星期面试一下你,然后你再把语言学好,其他的事都不用再发愁,只等着翻身了。” 翻身了? 阮衿心里却清楚,他的身世和经历拿到台面上来是多么好做文章的一件事。 闭上眼睛都能想出那些标题和关键词来……家境贫困,父母双亡,带着一个妹妹生活独自在塘市生活的高中生,因为热心助人,被国外某著名大学破格录取。 而这一路上他也受到了社会和学校的广泛关怀,他应该只提感激的事情,那些被孤立的,无人理会的暴力和冷暴力,都绝不可能出现在新闻上。 当一次好运的聚光灯笼罩在他身上的时候,那些其他的短暂而热烈的关怀也像潮水一样全都纷至沓来。 阮衿摇了摇头,“我先考虑一下吧。我不想上报纸,也不想接受采访。” 他和阮心,还有陈阿姨,这些早已经平静的生活都不想被打扰。 班主任表示可以理解,但是又有点悲悯地看过去,“我都说了,这不已经是你一个人的事了,孩子,你怎么还不清楚呢。”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