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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甲一脸见鬼又后悔得要命的样子,压低嗓音道,“什么?我以为你来过才带你进来的,原来你没来过他家啊?” “没来过。” 上次稀里糊涂的来了一次,阮衿只能说,幸好李隅没看到他那副狼狈的鬼样子。 “算了,既然都已经进来了。”小甲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带着阮衿走向书房里面,李隅的文件其实都整理得挺好,按顺序分门别类,索引入盒,陈列整齐,全都被关在玻璃文件柜里。 在文件柜里找了一阵之后无果,“或许真的夹在书里了,是C国的不动产抵押合同,包括林地,房产,还有一些别的……” 话说着,举目望去,说真的,李隅的书架看得人有点发憷。 因为整整排满了一面墙,共有七层高,翻找起来还真是个很大的工程,而且仅凭一个人还真挺难拿找到。 小甲站在梯子上面翻找着递送书籍下来,阮衿在下面接着,一本书一本书像流水线上的产品源源不断地输送下来,杂七杂八的,也不仅仅只是书,财经周刊,原文小说,黑胶唱片,还有诸多重得像砖头一样的大师影集。 那些书不断地被传递下来,从低到高,从现在到过去,阮衿有种自己在时光和河流中艰难地逆流而上的错觉。 越来越多熟悉的东西落下来了。 小甲在上面笑,适时地吐槽道,“我以为老板不会喜欢看漫画,就算看也是热血民工漫吧,没想到喜欢这种啊。” 那是一整套未拆封过的日本少女漫画,上面用蓝色的曲别针卡着周白鸮的一张生日贺卡,蓝色水笔的字迹已经褪色了,“生日快乐!你上回在我家看这本看得还挺起劲的啊闷骚男!被我抓住还不承认,不知道你好这口,送你一整套,不用谢了。” 李隅都没拆开过,看来也不怎么喜欢,阮衿笑了笑,轻轻地搁在了手边。 “这是?里面还有水?” 阮衿循声抬头去看,小甲递下来一个白色的塑料瓶,感觉到里面的重量,想晃一晃,被阮衿稳稳地接住了,“是洗照片用的,你小心点拿,有毒的。” 小甲一边迅速地继续翻找着文件,一边好奇地问,“你也懂这些?” 他还以为只有自家老板李隅喜欢弄这些,有一次来,不见李隅人,他在书房隔壁的暗房里待着,房门启开了条细窄的缝,里面很暗,只透露出一片凶险不详的红光来。 当时小甲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走进鬼故事片场,后来才知道李隅是在暗房捣鼓照片,他闲暇时间很少,但是仍然尽量保留着曾经的一些爱好。 “我知道一点,只能算是了解。”阮衿很平静,那些也是李隅告诉他的。 当他们开始热恋的时候,李隅对摄影的兴趣已经从单反转向了胶片。那时候在学生公寓的条件有限,他就把卫生间改造成自己做黑白放大的暗房。他乐意把他的爱好和阮衿分享,会在阮衿提问的时候讲解什么是放大机,如何调配好冲洗底片的药水,又该怎样去做硬币测试。 那些基本知识,阮衿依旧还是记得很清晰。 他很难忘记在那昏暗暧昧红光之下李隅专注的侧脸,堪称好看得惊心动魄,就像在做什么药理实验一样,搅拌棒在烧杯里缓缓游移,戴着胶手套的修长手指捏着长夹,抖动着薄薄的相纸,间隔一分钟从显影水里换到停显水中,最后投入定影水中,从所有动作都有条不紊,从容不迫。 那是阮衿第一次觉得,原来洗照片也是个挺优雅的活,包括李隅拿花洒冲掉照片上的药水也是那么气定神闲,尽管药水味道是不那么好闻的。 通常弄药水的时候李隅会说,“你站远一点。” 阮衿问为什么的时候,被李隅做过一个挖眼睛的动作,食指和中指在距离眼睛一寸地方弯了弯,一本正经地恐吓,“进眼睛会瞎。” 那些药水有腐蚀性,也有毒,尽管开了排气扇,两个人在封闭空间里也不能待很久时间。李隅要求苛刻,用掉很多相纸只为了出一张质量好的成片,漫长的下午,他们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晾晒,每隔一段时间李隅就拉着阮衿出去透气。 李隅把口罩手套摘下来,阮衿把可乐递过去,他说,“好像跟你在一起,出好片的几率比我一个人更大。” 阮衿一本正经地用伪科学分析了一下,“可能是因为两个人的注意力在加持,就像念力之类的东西。” 然后李隅就不说话了。 现在回想起来,李隅看着他不说话喝可乐的眼神,那或许是大写着的“不解风情”这四个字吧。 那或许是一句情话,虽然滋味很淡,但自己品味起来的确是啊…… 为什么会想起那么多?像什么东西重新复活过来一样。 等到爬上了最后一层,小甲已经出了满身大汗,寻思李隅的钱还真不好赚,他以为找一份文件是多么简单的事,所以才自告奋勇来这儿,谁知道这么不好找。 “天呐,他怎么拍了这么多照片啊,这儿全是相册,该不会是夹在相册里吧……” 他决心先把相册都先搬下来,然后和阮衿一起盘腿坐在地上找。 都是黑色相册,很简单,和他那些文件夹没什么不同,侧面都是他亲手写的日期标注。 全是黑白放大的冲洗照片,李隅也从来不拍人像。只是找一份合同,却好像是把李隅的过往种种少年时期的隐私全都给翻出来了,尽管是他们只是匆匆地抖一抖,倒不好意思仔细去看李隅里面具体拍了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