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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鸥豁然抬头。 陆惟名没什么意义地对他笑了一下:“可是如果那样的话,当年你又是为什么呢?” 沙鸥张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字来,喉间像是被一颗青涩的柠檬堵满,苦而酸的汁水顺着嗓子流进五脏六腑,心脏好似都被腐蚀出一个漏洞,呼呼地往里灌着凉风。 陆惟名深邃的眼底倒映出沙鸥失血苍白的脸,他笑了一下,说:“太矛盾了,对不对?连你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你又拿什么来让我相信你?” “可是......”沙鸥终于重新找回自己嘶哑不堪的声音:“可是你之前说,你还......” “还喜欢你,还想着你,还没放下?”陆惟名眼中的笑意加深,大方坦白道:“是,我承认,但那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的梦自己圆,也不代表我愿意从你这里再自取其辱一次。” 原本夹杂着浓烈情感的一句话,却被他这样云淡风轻地说出来,轻到几乎让人产生错觉,好像那在心底积淀了十年的爱意,宛若一场薄雾飞沙,风一吹,就散了。 沙鸥还是头晕,并且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马上要脱离理智掌控,但是,等了十年盼了十年的人,现在就坐在身边,自己难堪也好,狼狈也罢,却再没办法轻易说算了。 在意识脱缰的最后关头,他端起桌上的凉茶,灌了一大口,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稳着声音说:“说到底,你只是不相信我这次是来真的。” “狼来了的故事从小听了那么多遍,我——” 话未说完,身边的人忽然动作。 沙鸥猛地一回身,直接拉过陆惟名深色衬衫的衣领,而后一条腿屈膝跪在沙发上,借着酒劲将人重重往沙发背上一压—— 随后便倾身吻了上去。 事发突然,陆惟名完全愣住,电光火石间只觉得脑子里轰然炸开,却下意识地一把扶住扑身而来的人的腰侧,以防在强大的惯性冲击下,两人撞个满面开花。 沙鸥的吻没有什么章法技巧可言,唇齿相触的时间很短,一秒两秒,最多不超过五秒,便主动分离,拉开了两人唇畔的距离。 四目相对,谁都忘记了闭上眼睛。 偌大空旷的客厅空间将心跳声无限放大,急促,剧烈,却难分你我。 陆惟名看着沙鸥一双清亮的眼睛,眸底渐渐酝酿起风暴狂涌。 初吻。 迟来了十年的初吻。 十年前,他们之间最为亲昵的触碰,也不过是在“Stone”酒吧后街的胡同里。 那时陆惟名站在他身后,皎白朦胧的月色压抑不住少年激流暗生的情愫,他借着夜色为由,曾晕头晕脑地吻在沙鸥耳后。 一触即离,轻得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却成为了十年岁月里,深深镌刻在彼此生命中,无法抹去的滚烫烙印。 而现在......沙鸥双手还揪着陆惟名的衬衫领子,指节隐隐青白,他平复了一下呼吸,直视他问:“信了吗?” 陆惟名神色复杂,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你......” 沙鸥复又低头,又亲了一下,再问。 “信了吗?” 信了,信你是真的喝多了。 陆惟名完全没料到,以往那么疏离冷漠的一个人,醉酒的居然会是这个样子。 沙鸥起身飞腿,直接将这一记直球,踢出了禁区。 沙鸥维持原有的姿势不肯改变,眼中期翼与绝然并存,大有你若不信我就继续的架势。 陆惟名手掌还按在他劲瘦的腰侧,此刻从轻吻中回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受不住他这一奇招。 明明是冰冷如斯的人,嘴唇却柔软到不可思议。 沙鸥见他不说话,不由皱眉,喃喃道:“......还不信啊?” 陆惟名咬紧牙关,在沙鸥试图再次贴近的前一秒,托着他腰将人按回沙发上坐好。 而后他埋头用力揉了揉脸,被逼得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信了。” 沙鸥老老实实地坐在他旁边,十根手指交叉攥紧,绞骨节都在疼,但是这两个字却像一把劈山斧,带着开天辟地的力道,一斧子斩下来,将十年间的缠绕不散的阴霾纠葛全部涤荡干净,只留一点余尘,在他心口处簌簌落下,惹得原本已经麻木无波的心湖,重新划开一圈圈波纹涟漪,又痒又疼。 沙鸥蹭的一下站起来,醉酒头晕,脚下难免踉跄,但他此时什么都顾不得了,抬脚直奔二楼书房,噔噔蹬跑上楼梯,不消片刻,怀里抱着一大堆纸质文件又下楼。 他微微见喘,却将怀里的东西全部放在陆惟名面上的茶几上。 陆惟名抬眸,目光从那些材料上扫过,房产证、投资协议、股权书,特聘合同......甚至还有几张银行开户证明和黑卡。 陆惟名将视线转回到沙鸥脸上:“什么意思?” 沙鸥直接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一字一句道:“这是我所有的资产证明,给你,我、我现在过得很好,钱......比不上亿万身家,但生活上完全没有问题了。” 不需要再去拼命打工,不需要艰难度日。我撑过来了,走过了那段最凄苦无依的时光,现在终于有了爱人的能力和底气,所有的一切都给你,只为换一次弥补少年遗憾的勇气。 陆惟名半晌才轻笑出声,只觉得好笑又心酸,揶揄道:“说了老半天,亲了好几次,原来是想包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