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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他轻声开口,近乎恳求,“您打我一顿吧,照死里打,我受着。” 唯一的儿子突然出柜,陆正庭受到的精神撞击超过了半辈子所有风雨打击的总和,但是—— 许久过后,陆正庭开口,涩声问道:“打死你,你就能改过来吗?” 陆惟名从没听见过父亲用这口吻对自己说过话,记忆中,母亲娴静温柔,父亲强势果决,这种苍老无奈却又饱含痛心的语调,似乎从不应该出现在他素来冷静的声音中。 陆惟名眼眶蓦地红了,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却诚实回答道:“改不了,而且这不是病,只有天生如此和后天形成的区别,但鉴于陆家没有这个基因,所以,我......”他鼻酸地说不下去,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就是打死我,我也就这样了。” 陆正庭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叱咤商界半生风雨,广见洽闻,什么没见过,什么不知道?道理他都懂,事实也清楚,但这事放在自己儿子身上,在情感上却根本无法接受。 坐在沙发上的陆母看见儿子这个情形,终是忍不住哭声来,她素来温婉坚韧,但此时却泣不成声。 “既然没有这个基因,你怎么、怎么就确定自己一定是......你这个年纪,情感上容易冲动,或许只是错觉呢?或许只是......” “妈......”陆惟名铁了心不给自己留活路,端着一颗愧疚到鲜血横流的心,手起刀落,斩断了父母最后一丝卑微的希翼。 “我冲动的,要不只是情感呢?” 陆母闻言愣了一下,而后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终是再也控制不住,捂着脸放声痛哭。 许久许久,装饰华丽繁复的别墅中,除了陆母悲恸的哭声,几乎再无其他声响,明明是装潢满缀的豪宅,此时却空荡的让人心悸。 “你起来。”不知过了多久,陆正庭才垂眸看向儿子,喑哑道:“起来,先回你房间,最近别出门,让我、我和你妈妈安静地想一想这件事。” “爸......” “先起来上楼,也别想着偷跑出去,有我在,别说离开北津,你连这个院子都出不去。” 陆正庭说完,再不看他,转身扶起哭成泪人的妻子,慢慢走回了房间。 父母卧室的门一关,陆惟名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 出柜那日,陆惟名一个人在客厅中央跪了整整一天。 从上午到日暮,宛如一座石像,半寸不移地跪在原地,管家只当是他在学校犯了什么错,三番两次想劝他起来,都被他摇摇头,沉默相拒了。 最后还是傍晚时分,陆正庭安抚好了崩溃的妻子后,从房间出来,下楼经过客厅时,淡声问了一句:“你觉得,是自己承认喜欢男人让我们难以接受,还是把自己生生作死,让我们一夜失孤更难接受?” 陆惟名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滚回房间去,让你妈妈看见,她又要哭了!” 陆惟名这才抖着已经完全麻木膝盖充血的双腿,颤巍巍地站起来,挪着步子滚回了房间。 整整三天,他不敢和父母见面,吃饭都是管家或者保姆端上楼送到房间的。 与此同时,他发现在这样的时刻里,他居然也不敢再联系沙鸥。 陆正庭并没有没收他的手机,甚至对于钱包银行卡这些出门必备的物品,问也没问过,但他就是不敢了。 不敢给那个人打电话,也不敢再提回丰玉的事。 潜意识中,仍是愧怍难安。 三天之后,陆母敲开了他的房门。 陆苏靖卓坐在电脑椅上,陆惟名垂首坐在床边,不敢抬头看一眼母亲已经通红了多日的双眼。 最后,陆苏靖卓只问他:“惟名,你认真的?” 他无法回答,知道每说一个字,都是在母亲心尖扎上一刀,但是这件事,却也无法回避或是否认。 唯有点头。 但意外的是,陆苏靖卓沉默过后,却说:“我记得,之前你和班上的同学关系都很好,男生很好,和女生,也很好,所以,有没有可能......” 他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心里顿时泛起针扎似的疼,细密清晰,痛到窒息。 他却又极轻地摇了一下头。 陆苏靖卓再次沉默。 母子俩相顾无言,最后,陆苏靖卓起身,走出他的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 半日后,丰玉市第一中心医院病房。 沙雁还中考结束,这几天一直在腻在医院,除了到点回家给爷爷做饭外,其余时间无论沙鸥怎么说,就是不肯离开半步。 夏天夜长,太阳迟迟不肯西沉,下午五点半的时候,沙鸥终于以做晚饭为由,赶走了寸步不离的弟弟,沙雁还走后,病房里霎时安静下来。 沙鸥住的是三人间,其余一张病床始终空着,另外一床的病人上午刚办的出院,因此今晚病房里就剩下他一个落单的。 当初医生要求留院观察,他本来是拒绝的,谁知缝合伤口的那个凌晨,他在急诊室输液时突然发起了烧,伤口炎症引起的高烧来势汹汹,直到昨天,高热才慢慢降下去。 由此,他不再要求出院,接受了医生住满七天,手掌拆线后看情况而定的要求。 而对于家里,他没具体说受伤的原因,只说是打工时不小心出现的意外,但对于半夜赶到医院的班主任杨光,却是再也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