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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始终没看见离他不到十米之遥的陆惟名。 可陆惟名的眼神,却从始到终都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觉得沙鸥变了,但偶尔行止间的小动作却又仿佛没变,依旧是十年前那个疏离桀骜的少年。 想多了。 陆惟名微微错神,心说改变与否,都他妈和自己没关系了。 忽然间,身边的苏可晴拿着话筒“蹭”地一下站了起来,陆惟名眼风一锐,继而抬头。 苏可晴问了什么问题他没听,这一刻,他和沙鸥的眼光终于在半空中有了交集。 他看见沙鸥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停滞,然后那双印象中素来平静冷淡的眼睛中,双飞快的闪过错愕诧异以及难以置信等各种情绪。 最后落在了惊慌的愣神上。 陆惟名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一派安然如斯,心说难得你他妈也有慌的时候。 而后不闪不避,平静地与他对视了十几秒。 苏可晴的提问已经结束了好几秒,而沙鸥却始终毫无反应,苏可晴心说难道是我这题目太难了?不至于啊,“如何使一篇基调严肃的评论文章变得生动有趣”难吗?不难吧....... “沙老师?”苏可晴握着话筒,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这一声仿佛将沙鸥从一场梦魇之中生生抽离,他整个人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陆惟名却瞧得一清二楚。 沙鸥握拳轻咳一声,而后神色堪堪恢复正常,平静道:“不好意思,这位同学你能再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吗?” 于是苏可晴就乐颠乐颠地又重复了一遍。 沙鸥听完微微皱眉,思忖了两秒,反问道:“我不太理解的是,既然是一篇基调严肃的评论文章,为什么要让风格变得生动有趣?显得评论人可爱吗?” 沙鸥极少在个人讲座中开玩笑活络气氛,因此礼堂中先是静了片刻,随后顿时爆发出一阵挑梁式的笑声。 被男神夸了可爱的苏可晴也傻了吧唧的跟着周围的人一起乐。 会在公众场合开玩笑了?陆惟名不由心底一声冷哼,想不到十年过后,这个混蛋居然也生出了两副面孔。 礼台上的沙鸥手心却是一片濡湿的冷汗,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过是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 不过好在自由提问环节到此结束,整场讲座也落下帷幕,要不然他不确定自己还可以保持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下回答几个问题。 竟然是他。 十年岁月逝水东流,本来抱着此生再见渺茫的心理,枯等了十年的人,却在这样一个偶然的瞬间,重新出现在生命中。 像是漫长苦涩的自我惩罚后,尝到了命运终于肯施舍的一丁点甜。 礼堂中的学生开始有序地向外走去,沙鸥一直坐在椅子上,低头收拾个人物品。 沙鸥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激流狂涌。 他混沌不堪,甚至一时间找不到破除这禁.锢了自己十年的藩篱魔障的方式。 从陆惟名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见沙鸥绷紧的下颚线,冷色灯光下,他的侧脸如削如琢,凌厉凛然。 桌上一个笔记本电脑是院方配的,剩下属于沙鸥的个人物品只有电脑上的移动硬盘,一个硬皮笔记本一支钢笔,还有一个保温杯。 也不知道就这么点东西,怎么就能收拾出十分钟的花样儿来。 苏可晴假日返校听讲座,结束后理所当然地约了同学一起去唱K,估计又要唱通宵夜场。 最后,人潮散去,偌大的礼堂中就只下第三排坐着的陆惟名和礼台上始终微垂着头的沙鸥。 不过是有意为之的等待罢了。 直到身边传来脚步声,沙鸥才抬起头来,仰头看了一眼走上台来的陆惟名。 一个站一个坐,可能是视线落差造成了不平等对视,这种被人俯视的姿态让沙鸥心理上产生了压力,他动了动已经完全麻木的左腿,还是站了起来。 任何两个平均身高超过180的男人这样近距离的对视,多半就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单挑开始。 然而并没有。 陆惟名甚至绅士有礼地伸出右手,以一句颇为客套的寒暄作为十年未见的开场白:“老同学,好久不见。” 沙鸥抿了下嘴角,伸出手与他虚虚一握便收回:“这么巧。” 明明是曾经打过闹过,甚至差一点就好过的两个人,偏偏选择了最俗套的方式来接连过往,真的是,虚礼伪善的没有他妈的一点创意。 所以寒暄过后陷入僵局,两人再次不尴不尬的对视。 在这样令人心悸的沉默中,陆惟名心底的火气终于开始一簇一簇地向外拱,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咆哮,真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十年了沙鸥,意外重逢之后,你除了一句好巧,真的再没一点别的想跟我说的? 哪怕说找个地方叙旧也罢,只要你开口了,我没准还会像十年前那样,脑子一热,一没出息就他妈答应了呢? 然而,沙鸥却始终缄默,如同十年前他认识的那样,永远冷处理,永远不会做第一个开口的人。 陆惟名整个胸腔被心火焚的滚烫,十年的眷恋思念和刻在骨子里的隐约恨意终于在沙鸥的沉默不语中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他再开口时,嗓音几乎喑哑:“十年不见,老同学倒是变了不少,就连拒绝别人的方式都和十年前有天壤之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