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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气流紊乱,北云市都罕见地刮了场台风。天气预报说今年冬天不仅会来得早,还会来得很冷,预计又是一出大雪纷呈。 冬天还未完全降临,两人的关系已经僵得化不开。等冬天真来了,恐怕就要冻死了,再无复苏可能。 其实两颗心都是很不甘的,否则为什么到了家楼下,还不见任何一方有动作。林茶抱着背包,胸膛一时空荡荡的,一时又乱成一团。与严明律坐在一起时,连流动的空气都虬曲纠结着。 成长是这样一件麻烦的事,而爱情又比成长更麻烦,两件世上最麻烦叠加起来,沉甸甸地让他喘不过气。他从来能将千情万绪都理顺,现在他不行了,他再不把自己从这事态里拔出来他会疯掉的:“我走了。” “还有件东西要给你。” 严明律却突然开口挽留。林茶深呼吸,重新坐回车座,等着严明律的下一步。他的下一步是一口牛皮纸袋,以及一句不咸不淡的:“你留在我这的衣服。” 好,这下彻底撇干净。 林茶的租屋在三楼,进门前需要登上三层窄长黝黑如蛇腔的楼梯道。严明律每回把林茶送到楼下目送他一阶一阶地走上去,都担心他会在黑暗里摸不清路,把自己磕了碰了。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保护欲,强得可以成为他的软肋,始点是十年前他遇到的那个小孩。 他尽量和一切保持距离,因为任何事物一旦上了他的心,他就必然会为其牵肠挂肚,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将其照管至永远。如果他不筑起心防,太多的责任将会叠加在他肩上,成为他举步维艰的负累。 林茶又岂止是上心,简直是往他心窝子里钻,扎根盘结,把他拔出去就是连血带肉。 处处都是矛盾。他一方面希望林茶能乖乖化在他怀里,天塌下来也别管了;一方面又欣赏他骨子里的韧性。一方面想如果他不愿意继续,自己就该拿出年长者的姿态,断得比他更果断;一方面又放不了手,竟然去小田口中打探他的消息。 海港是座位处最南方的沿海城市,与北云隔了整幅国土的距离。 那里不下雪,林茶是逃过去过冬了,单方面地退出了这场冷战。等他回来该是一月,到时一切风吹云散,什么都没了。此前严明律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好这段关系的所有遗留问题,直到看见林茶被另一个人亲吻。 他根本无法接受。 一颗心死水般沉寂三十年,好不容易有了波澜,知道了什么叫甜与快乐。 严明律开得很慢,等林茶给他打电话。 他的声音还带着诧异,听起来像是在喘,盯着牛皮纸袋里收在衣服最下面的一叠现金不知所措:“严明律,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缺钱吗?” “……又是小田告诉你的?” 严明律的语气是命令了:“你收着就是了。” “你在马路边停下,我现在过去把钱还给你。” “收着。” “我不要你的钱!” 严明律并不打算与林茶争执,但他没有挂掉通话。一切有林茶气息的东西都是好的。林茶听出他这不攻只守的态度,整颗心又痛又躁:“你不要对我好行不行?” 严明律按开免提,把手机放到一旁,是持久战的打算。 眼前的景象化开来,所有线条都扭曲变形,所有事情都面目全非。林茶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汪起来。为什么又哭了?他一年哭的次数也没这一个星期多了。 他语无伦次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已经很难放下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我明明都想得那么清楚了,你又让我觉得我好糟糕……你不要这样,你让我觉得自己什么都处理不好……” 林茶,他问自己,其实你真正害怕的是什么? 他的童年是被生生截断的。一角墙壁坍下,生生截断了他的成长进程,使他的本质永远停留于那个长不大的小孩,还未汲取够足用的依赖。 他也清楚自己这一点,可是他不甘心。 “我想靠自己,你为什么要帮我把事情做好?为什么要让我离不开你?” 林茶哭起来那样脆弱,大幅度喘息,胸膛一起一伏。眼泪仿佛是他的心,他把心都哭出来了。 “你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当然知道。 谁先开口承认,就是谁先把这一层形同透明的最后保护捅破。从此光天化日,两人无所遁形。 严明律愿意承担这份责任。 但在他开口之前,车窗玻璃里忽然冲出一道碗口粗的灯光。两人所有的挣扎、不甘、委屈,过去的现在的将要来的,所有好的坏的回忆,四目相对时的心跳,全都变成金属相撞时的一声巨大轰鸣。 第32章 你做什么关灯啊? 急症室外的走廊坏了一盏灯,光投下影多过亮,一切的轮廓全都幽幽的。 其实他真正害怕的是什么? 眼前一切都虚无缥缈,好多人来来去去,没有一个是留得住的。 命运是这样一只庞大有力的巨手,什么都能被它捏成齑粉。意外的前一天妈妈还陪他去捡落叶,第二天的美术课上他用它们拼了一只恐龙。放学时他像只小鸟扑棱棱地飞出来,飞进妈妈的怀里,叫嚷着妈妈快看,是霸王龙。 妈妈说真好看,让我们拿去给爸爸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