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五章 穷追猛打
昭妃不由冷笑,她到了这会儿都宁愿认为文兰是疯了,也没法相信她真的如此坚定又决绝,不顾后果,不计得失,而昭妃的笃定也是有根据的。 “文兰你别忘了,你几次三番对我家安儿拉拉扯扯,都被人瞧见了,你的名声早已和安儿绑在了一块儿。这会儿你要抛弃安儿,你可想过你的名声,你父王和你们朝鲜……” “你给我闭嘴!你不说我还没那么气!我的名声被毁是谁害的?你个歹毒的老妖怪!为了银子和上位,你不要脸面,无所不用其极。你们母子,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你以为谋害了我,就能绑定我?我告诉你,我哪怕回朝鲜,我哪怕不嫁人,我哪怕不要了名声,也不会如了你的愿!我这会儿多看你们一眼都嫌恶心! 不过好在,就冲你儿子此刻那破落名声,我的声誉非但没人会在意,所有人都还会觉得我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你儿子名声那么差,大伙儿都为我可惜呢! 所以哪怕只是为了两国邦交,哪怕只是为解圣上难题,哪怕我一无是处,哪怕只是搏一个大度之名,想来也都有不少人愿意不计我那糟糕的名声排着队要娶我! 娘娘,你有空关心我的名声,不如去为你儿子多操些心!毕竟此刻的他,处境堪忧呢!” 昭妃双手被架,却不妨碍她狠狠啐了一口。 “呵,我当是为何这般嚣张,看来是已找好下家了!倒是小看你了,年纪不大,勾人的手段倒不小! 你看上谁了?太子还是大皇子?他们都有正妃了,你去了,不也一样是个妾?你不肯做安儿的妾,你就逃得开做妾的命吗?若是他们最后没能坐上那个位置,你也不见得会高贵一些吧?我当你有多高明,也不过尔尔罢了!” 文兰边叹边笑了。 “我当朱常安鼠目寸光是见识的少,倒是我错了,原来是遗传呢!如此形势,你都看不懂? 此刻大皇子和太子势均力敌,差的,可不就是一把推力?您又怎知,我不会是那把助力呢?你和朱常安费那么大劲儿争取我,看中的,也不止是我的银子吧?我相信,不管哪个阵营,我若真加入了,那此刻局势将大变咯!所以,您说,我将来高贵的几率高不高? 这样明显的好处你都看不出来,也活该混成了这样。不过您可放一万个心,我将来高贵了,一定不忘你们母子的提携!我汉文师傅总教导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想,我已经理解了!将来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还会好好款待您母子!” “你个贱人!贱人!我懂了!你蓄谋已久!是你!是你害了我安儿的名声!你是故意的!是你做的是不是?” 昭妃想到文兰承认她从应下寿礼就开始打算报复,想到她早就悄悄找了皇帝,想到她故意秘而不发,想到她谋算了自己的银子,一下脑中便豁然开朗起来…… “是你吧?难怪那日会那么巧,扬州城那么多茶楼,我安儿一出事,偏就叫公主们瞧见了!是你!是你找了娼妓去栽赃了安儿,是你带着公主们去走了一遭,是你害我安儿名誉扫地,被皇上处理,你是为了报复,为了你自己!你才是始作俑者!一切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娘娘,你们周人不是总说,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抓贼拿脏,说话做事是要讲真凭实据的!那日的茶楼是你们大周公主们要去的,带头往楼上冲的也是你们大周公主!可不是我!所以这事可与我无关! 你这么信口开河,伤的可是我朝鲜的颜面,你公报私仇,坏了两国邦交,小心我让皇伯伯治你个叛国罪!” 文兰将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昭妃虽知只是恐吓,却依旧一个激灵。 “你……你……”昭妃被俩婆子架着,咬牙瞪着一双死鱼眼恨不得将文兰生吞活剥。 文兰却是围着昭妃一圈圈打转。 “你踩到屎应该得怪那拉屎的人,或怪你自己不小心,可不能怪别人没陪你一起踩,是不是?” 昭妃气得几乎气都接不上。她一口口大喘着,深吸好几口才缓了过来。 “文兰,我不与你争口舌!你们放开我!你等着,我要去找皇上!我有你的欠条,你欠了我两千五百两,白纸黑字!你跑不了!松开我!松开!” “成啊!你去吧!绿乔,把那份单子,还有协议都收拾一下,咱们陪昭妃娘娘一起去找皇上说理!快,你俩松开娘娘,娘娘,请吧!不过……” 昭妃被松开,却见文兰笑得不怀好意,湿透的后背顿时一凉,生生打了个寒颤,两条腿如灌了铅一般再迈不动。 “不过,你可想好,那两千五百两银子的来历怎么说?我猜,皇上压根就不会在意你我之间的账目!皇上只在意,两千多两,这么大笔数目,是哪里来的!您也说了,您的年俸可只有不到三百两。” 文兰凑近了她,将一双散发寒光的眸子对了来。 “都知道朱常安不富裕,这么大笔银子从天而降,不好交代事小,叫人想入非非是真。借的吗?谁那么阔绰?不知皇上信不信呢?万一娘娘有一丁半点解释不好,万一这银子来历不清楚,万一圣上想多了些,万一圣上要彻查,只怕您的安儿就彻底完蛋了。 听说圣上是第一次将任务交给朱常安吧?这第一次就有猫腻疑点,呵,当真是叫人失望透顶了。朱常安毁了,树倒猢狲散,要连累不少人吧?我猜,娘娘您没有家世地位,没有有力支撑,年华也已逝去,您能坐在妃位唯一的仰仗也就是朱常安了吧?若他惹恼了皇上,只怕头一个牵连的就是您呢!” 文兰湿热的口气喷来,这一波又一波的刺激她完全招架不住,双腿早已发软,哆哆嗦嗦撑不住她那发软的身子,她到底站不动,软瘫坐了地。 她和儿子的处境,她比谁都清楚。 一段时日来,皇上对她都是冷淡无言,偶尔眉宇间流露的都是厌恶。安儿此刻自身难保,她哪里还敢去皇上那儿求评理。 更何况二十年的相处,她何尝不知皇帝的脾性。皇帝多疑,文兰说的不错,这事捅出来,皇帝一定会大怒。而文兰代表的是属国,哪怕她犯了错,为顾及颜面和长远利益,皇帝也都会睁一眼闭一样。怎么样自己都是必败无疑! 昭妃如置冰窟,她已经一错再错,若此刻去找皇帝,才真是绝对大错!况且安儿此刻岌岌可危,再不经不起半点岔子了。 可难道,她要吞下这么大一个亏吗? “你要怎么样?你逼迫我们母子到如此地步,你究竟想要如何?”昭妃勉强将身子支撑住,扒着桌脚试着起身。 “娘娘放心!我吧,懂得做人留一线的道理。并不会对你穷追猛打!只要你我将这账给捋清了,这事就这么揭过。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就用不着相看两生厌了!” 又有宫女重新拿了列好的单据到了昭妃面前。 昭妃真想翻个白眼晕过去算了。可她哪里敢,今日的文兰如疯狗一般咬着她不放,她心头恐惧一再加大,这会儿底气全无,连晕死都不敢了。 昭妃咬了咬舌尖,强打了精神。 “你说按着这账,就这账了?我哪知你有没有动手脚,有没有故意乱报价,有没有放进什么我没见过的账进去。” “娘娘多虑!这些单子,我的几个丫头掰着手指可算了好几日了,您放心,哪一条您想不起来,时间,地点,理由,我的丫头会提醒您。我呢,绝不多要你一两银子,您呢,也别想着赖掉一样东西! 我拿出的银票是我朝鲜为我大婚统一置办的,所以票号都是特制的,全都可查可循。我送出的每一件东西更是从来源开始都不简单,都有专门的册子和编号,经手的人更是不少。 至于我采买给朱常安的东西,回京后我也会让人去卖家处列下证明,全都交到你们手上。所以您啊,还是老老实实,可别想着打任何歪门邪道的主意。” 文兰居高临下,满眼都是掩不住的得意。 “我今日心情不错,便给你个机会。按照单子,您还欠我一千二百两。那么这样,我给您两个选择。要么,你把这一千二百两还来。我也知道朱常安穷,恐怕一口气拿不出这笔银子。那么,我便允你们一年内还清,每月还我一百两就成。” 昭妃的手指微颤,显然是动心了。 “不过,我的银子也不是偷来的,既然你我已没有亲近关系,那这么大笔数目,您得要写借条,还要加利息。利息也不用多,一年三百两,共计一千五百两,公道吧?” 昭妃胸口又噎住了。她不能答应。利息事小,关键不能写欠条。否则岂不是将把柄送去了文兰手上?岂不是被拿捏住了? 她摇起了头,她不干! “不愿也行!那就把我第一次与你见面的莲花座金香炉和七色碎宝石团扇还给我。那两样,我知你喜欢至极,香炉摆在了你的寝殿里,至于那团扇,这次南下你还带着了,打算寿宴那日拿出来撑场面的是不是?你若还给我,那么你我之间的账就算是一笔勾销了!如何?” 昭妃气急。文兰将这两件拿来时她就看直了眼。她当时就找人估过价了,光那鼎香炉就值千两银子了。再加那团扇,价值还真就是一千五六百两的样子。 这个文兰,太狠了!她早就算得清清楚楚,只等着自己上钩。自己再如何挣扎,后果都是一样。 “我……我要想想。” “可别想了,娘娘,你是吃饱了撑的是不是?寿宴还有几日不用我提醒你了吧?我若是你,当务之急是赶紧想着如何挽回颓势,赶紧去准备寿礼,赶紧想法子拉儿子一把!你若再与我纠缠,那就黄花菜都凉了!” 文兰收起了笑,“来人!伺候昭妃笔墨!” 文房四宝迅速被铺上。 “赶紧的吧,娘娘,您要么赶紧写银子的欠条,要么写东西的欠条。写完我的人送你回去,你也好抓紧时间出去筹银子准备寿礼!千万别耍花招,若不然,我就带着那张两千两的银票去圣上面前告你的御状……” 昭妃摇摇欲坠,可文兰压根没给她拖延的机会,逼迫着她立即表态。 昭妃没有选择,唯有退还两件宝物。 文兰拿着昭妃写下的将即刻退还宝扇,回京后退还香炉的条子,笑靥如花。 “这才对嘛,我这些东西都是父王为我筹办的,自然要用在有价值之处。你们母子本就落魄惯了,你们拿了这些也都是画虎不成,也别叫人贻笑大方了!” “你够了,本宫可以走了吗?” “走吧!绿乔,跟着昭妃去拿宝扇!对了,我师傅让我入乡随俗,要学会待之道,那我就好好送送您!来,咱们边走边说。 其实啊,有个秘密,我一直没告诉您。我父王给我陪嫁准备了五万两的零花银子和京城所有高丽参买卖的利润,父王说了,待我成婚那日,要让我十里红妆,风光大嫁。哦,对了,还有,我父王还给我陪嫁了一座金矿。 那金矿虽不可能归我夫君,但我猜测,皇上一定会以另一种形式来表达他的喜悦。昭妃,我猜,我的夫君,十有八九可以获得那座金矿的开发和管理之职。这个差事,您说肥不肥?够不够分量? 哟,您别翻眼皮啊,我还没说完的!您也是的,总那么沉不住气,我若是你,怎么也要先把我娶回去再说。等我成了你媳妇,你这个做婆婆的,想要打压我还不是轻而易举?到那时,你随便使个招不就能把我吃得死死的?到那时,人也是你的,银子也是你的,身份地位你儿子也都有了。这会儿后悔不? 可你就那么等不及,就这么总想着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你儿子摊上你这么个娘,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注定他是难出头咯! 不过我倒是要谢谢您的,正是有您在,才叫我没跳进你儿子那个火坑!我是真感激啊,所以您有空以后经常来坐坐。虽然没有好东西给您,但打赏总会有的。咦,娘娘,你怎么了?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