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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初的声音含着笑, 轻声道:“你想和我牵手, 我没意见, 但能不能先让我抓一把爆米花?” 原来唐初不是想和她牵手,是想吃爆米花。可爆米花早就被她换到左手了。林儒锐顿时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为着自己的自作多情。 “我没有想和你牵手。”她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并倒打一耙, “你的手自己伸过来的。” “好,我自己伸手过来的, 我的错。”唐初的笑意快克制不住了。 在黑暗的放映厅中,林儒锐敏锐的感官超脱出她本人的意志, 不受控制地将一切细节放大。唐初每一丝微小的表情都在她眼中纤毫毕现,她盛着光的眼睛,眼睑下方的卧蚕,弧度上扬的眼尾, 都被笑意带动起来,将别人的心池搅动成一片混沌。那股熟悉的蓝风铃香,似乎生长出小小的触角,在黑暗中无声蔓延,拂过每一寸肌肤和神经末梢。 唐初抱着爆米花桶,咀嚼的咔擦声很慢又很柔和。她要咀嚼二十次才下咽,这样精细的进食对胃部最好,也有利于保持身材。像唐初这样的美女,总是对自己的外表和形象格外在意。 林儒锐脑海中不断回放自己刚才叫人尴尬的表现,连带着靠近唐初那一侧的手臂也不自在起来。她正要抽回手时,蓦的,唐初温热柔软的手心覆盖上来。 林儒锐:“……” 唐初的语气倒是很淡定:“嗯,这次也是我自己放上来的。” 唐初的手就像定海神针,把林儒锐的手臂固定在扶手上,她力气并不大,但林儒锐不敢轻举妄动。除了那只手外,她整个人都毛躁起来。一会儿翘左腿,一会儿翘右腿,另一只手的手指则在不断点在扶手面上,扶手的漆面都叫她扣破了。 “咳。”她低咳一声,竭力让自己声音与往常的冷淡无差,“我去上个厕所。” “好。”唐初覆在上面的手终于拿开了。林儒锐飞速起身,跟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似的,跑出放映厅。卫生间在影院走廊的尽头,林儒锐把橙汁丢进垃圾桶,冲到盥洗台,打开水龙头,掬了数捧冷水扑在面上。良久,脸上的高温才终于消下些许。 她害羞不上脸,镜子里的少女依旧是冷冷淡淡一张白净的面容。琥珀色的眼中,尽是迷茫。 我这是怎么了? 她茫然地想,为何唐初简单的举动就叫她不知所措,心慌意乱?以前明明不这样的。唐初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手,让林儒锐心中涌出一种莫名的冲动,仿佛全身血液都冲脑子里去了,叫她急切地想做点什么发泄出来。 关掉水龙头,凝视着水滴缓缓下坠,林儒锐渐渐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身后某间封闭的厕所间内似乎传出了异样的响动。林儒锐的眼神瞬间清醒警惕起来,她没有贸然回头,只是直视着盥洗台上方的镜子。镜子里空空荡荡,和之前并无二致,只有一处微小的不同——原本紧闭的倒数第二间厕所门,开了半尺来宽的一条缝隙。却没有人从里面出来。 林儒锐不动声色地垂下眸,视线后转,余光中,一双沾泥带土、像刚从坟里面刨出来的皮鞋没有半点动静,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她身后。 电影场景忽然一转,唐初原本正漫不经心地一边吃爆米花,一边等林儒锐回来。脑海中已经冒出十多个调戏她的鬼点子。下一秒,当她的视线接触到转换的电影场景时,当即一怔。 她看过这部电影已经很多回,所有镜头都已经熟记在心。陌生而诡异的音乐忽然奏响,荧幕上突兀地出现卫生间的画面,老旧的绿色瓷砖,惨白的灯光,摇摇欲坠的木门,都透露出一股与电影年代不符合的异常感。 唐初脸色蓦的一变,她总算知道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电影里的画面,是这所影院的卫生间! 镜头摇晃两下,往下,露出一双沾满泥土的脏旧皮鞋。一只苍白腐烂的手推开了卫生间的门——肌肤腐烂成这样,死了至少大半个月了。 安静的影厅渐渐响起细碎的窃窃私语声,剧情突兀断裂,观众们都发现了异样。但没有工作人员来解释,大家忍受着疑惑,默默地继续看下去。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偷窥的眼神从隔间鬼鬼祟祟望出去,一道唐初无比熟悉的身影站在盥洗台前方。林儒锐洗了手,关掉水龙头,皱眉看向盥洗台上方的镜子。镜子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映照出来。唐初反应过来,这是第一人视角,拍摄这个镜头的是鬼!他们现在所看到的画面,是鬼眼中的画面! 但视角分明还在不断地拉近着,皮鞋的主人缓慢而无声地接近林儒锐的背后,林儒锐像根本听不到那拖沓又沉重的脚步声似的,仍旧蹙眉凝望着镜子,琥珀眸中浮现淡淡的疑惑。 忽然!一双手从黑暗中抓了出来,紧紧勒住她的脖子!林儒锐似乎完全没预料到这个偷袭,琥珀色的瞳孔略略收缩,双手扒着勒住脖颈的手,那双手的烂肉混着肥白的蛆和黄浊的脓液簌簌往下掉,力气却是死紧的,勒住林儒锐的脖子把她往后方拖去。 林儒锐剧烈挣扎着却挣扎不过,脖颈上被勒出深红发紫的淤痕,那双手死死掐住她,就像掐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她的呼吸渐渐孱弱下去,挥舞的手臂也静止下来,靠在地砖上,一动不动了。 “不……怎么可能!”唐初蓦的站起身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忽然注意到,影院不知何时已是一片死寂,观众们的抱怨声不见了,熊孩子被画面惊吓出的嚎啕哭声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郁的焦臭,就像无数大火里的焦尸堆叠在下水道里腐烂散发出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