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去上工了。”嘉宁一脸奇怪，不上工去哪？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泡，好像是早上烫的，但是对方问这么多干什么？嘉宁眼神带着防备，“你要不要帮我寄信？”寄信还要问这么多，奇奇怪怪的。 “帮。”秦巍点点头，知道惹毛她了，顺从地把信接过来，“晚上吃什么？”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嘉宁防备的看着他，越来越觉得不对。 “好，我不问。”看到她真急了，秦巍没再继续问，而是转移了话题，“信封上没写地址，我帮你写吗？”收信地址是有的，只是看字迹不像女孩的，秦巍猜测是她口中那个哥哥写好的，女孩估计不知道在这边寄信不像宫里有个名字就可以，这边需要自己填地址。 “那你帮我写吧。”嘉宁不知道怎么写，最后说道，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刚刚她太凶了。 “好。”秦巍点点头，答应下来，想再说什么，听到门口有动静，看了一眼天色，秦老头和秦婆子就快回来了。 不过门口的声音不是两个人的，好像是一个不熟悉的。秦巍知道村里人的嘴，怕被人看到两人在这乱说话，趁人还没进来让嘉宁回去：“你回去吧，信我记下了，明天帮你寄出去。”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忍忍。 “好。”嘉宁听到他的承诺顿时高兴了，点点头，从石头上跳下去。 这边嘉宁刚走，秦巍还没来得及把手里的信放起来，门口就来人了。 “二嫂，你真得帮帮我，我家真的一点粮食都没有。” 能听到秦婆子说话，反而先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秦巍往门口看了一眼，一个婆子正拉着秦婆子哭惨，这人他还认识，秦老头弟弟的媳妇。 “你家没有粮食，我家就有粮食了，老三这才刚刚醒没两天，缸里的粮食都快吃光了，现在家里还想着去哪借钱买粮食呢。”秦婆子没想到自己在半路都拒绝了，对方竟然追过来了，心里有气，加上对方拉着不放，嘴上也就没客气，“你还管我要粮食，我没找你就是好事，你家老大小时候抢了我家老三多少吃的？以前的事咱不说，去年你跟老头子借了那两斤粮食什么时候还？” 秦婆子越说越气，亲兄弟又能怎么样，出点事还不是各自顾各自的，老头子就是嘴硬心软，别人哭一哭闹一闹粮食就借出去了。 以前三个儿子都有本事，家里只有两个孩子，几个大人挣到的粮食都够吃，借个一斤两斤的她没说什么。但是今年是什么收成？给对方借了两斤粮食半年了还没还回来，三儿子身上受伤，他们一家没来看过一次。秦婆子不指望对方给送什么东西，但是哪怕过来搭把手呢？没有，一次都没来过，别说来看看，路上见到都没问一句。 现在倒好，昨天听说儿子醒了，今天就上门来借粮食，脸挺大，秦婆子被她气得心口直跳。 秦婆子这边正气着，抬头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儿子，更觉得气消不下去了：“老三现在头上的时候还没好呢，你这个做婶子的不给送点东西过来就算了，你侄子养伤的粮食你也想要？”就差没指名道姓的说你要不要脸了。 “二嫂，三侄子这不好好的吗？多壮实一个小伙子，头上也就破了个皮，过两天就好了，但是我家两个孙子还没满岁呢，二嫂，你真忍心让两个大胖小子就这么饿着？”秦三婶看了秦巍一眼就没在意，二嫂家里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聪明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孙子都没有，当初自家两个孙女她不敢说话，现在多了两个孙子，老秦家可就指望他们三房了。 不提这事还好，她一提这事，秦婆子更生气，对方抱了孙子之后阴阳怪气的说了多少话，现在倒好，还拿两个孩子当挡箭牌了：“大妞二妞小时候你怎么不喂好东西？当时你两个孙女吃的什么，现在给孙子吃什么就是了。家里一点粮食都没有了，你找别人借去。” “三婶你来正好，三叔借我的二十块钱什么时候还？”秦巍在旁边听着，本来不想说话，但是是看到秦婆子但被对方气得不轻。他是下半年才回来的，不清楚秦婆子因为什么这么气，不过听了两人的话猜个大概，他向来是护着自家人的，这个时候当然站到秦婆子这边。 “巍子，家里今年挺艰难的，那钱缓缓。”秦三婶没想到秦巍突然插嘴，以前他都不管这些事，爷俩比村里的大多数人好说话，除了二嫂有点难缠，但是只要她在这等到二伯哥回来，就算家里没多少粮食，也能借个一两斤。她家粮食就还有半缸，想给孩子换点奶粉都换不到。 “家里艰难还有空盖房子？”秦巍笑了一声，“三婶，我记得你家大堂哥那工作是我爹帮忙找的，那位置也值个几十块钱钱，不行就换人吧，到过年都回来以后就让大堂哥就不用过去了。” “对，他三婶你要是吃不饱，直接让你家老大回来吧，挣工分养活你那两个大胖孙子。”最后一句话秦婆子说的咬牙切齿，还大胖孙子，两个孩子瘦的跟猴一样还好意思拿出来说，她觉得前面的大妞二妞都比两个小子好，也就对方觉得孙子是个宝，整天张口闭口就是两个孙子。 提起这件事情秦婆子就来气，三个名额费了老头子多少功夫，又是送人情，又是送东西的，不然家里也不会这么艰难，好歹是个大队长，别的不说工分就比别人高一截，自己和儿子也不是会偷懒的人，没有这件事，家里比这宽裕的多。 结果倒好，不知道谁把这件事说出去了，老三家的过来软磨硬泡要走了一个名额，名额要走了，当初花的钱却一分都不说。 “巍子这说的什么话？你大堂哥干的好好的，哪能不让他去。”秦三婶不愿意了，儿子前两天刚给家里打电话，说在那边干活轻松，挣的钱也不少，过两天放假就能回来。她都跟人说了，儿子以后就算是城里人，过段时间回来还给她买新衣服，以后两个儿子也有奶粉喝，要是名额让出去，以后儿子还得在地里干活，别人问起来多丢人。 “不想让名额就赶紧还钱。”秦巍不乐意跟她扯。 秦三婶莫名觉得今天侄子哪里不一样，平时好说话，人也好，今天说话硬邦邦的，语气挺吓人，跟不让名额能把她怎么似的。 感觉有点不对，但是最后还是占便宜的心态占了上风：“巍子，不可怜老婶子，你想想你那两个大侄子，这还不满岁，连个鸡蛋都吃不上，你大嫂奶水也不足，家里也没东西给补补，你就行行好，再拿两块钱给婶子用用。让你大侄子喝点奶粉，等他们大了也孝敬你。” “养不起生什么？”秦巍语气不耐烦，“又不是我儿子，我管他是死是活？”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秦三婶立马不高兴，两个孙子在家的时候她说话都不敢大声，这里倒好，什么死活的，小孩子可不经不起这种话。 “老三说的对，他婶子，两个孩子你要是养不起，抱我们家来，家里虽然吃不起饭，但是能匀两口水的孩子喝，粮食是一点都没有。”秦婆子突然知道怎么打击对方了，养不起？养不起就别养，就是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二嫂，你这叫什么话，自己没孙子就想着别人家的？”秦三婶心里看不起这一家，有三个儿子又能怎么样，孙子一个都没有，等人没了的时候，还不得她孙子过来帮忙摔盆，她从前就觉得老二一家嫉妒他们家的两个孙子，现在说实话了吧。 “我还真没想你家的那两个。”秦婆子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也就她自己觉得两个孙子是宝，浑身骚猫狗臭的孩子，自己看都不想看，真不知道怎么养孩子的。 “二嫂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本来觉得二嫂是个好人，想要把粮食给两个孩子吃，没想到你一家都惦记着我们家的两个孩子呢。”秦三婶放下手，阴阳怪气地说，“这粮食我也不要了，二嫂也不要忘了你们家一个孙子都没有，以后想让我家大宝二宝干点啥，别怪我不愿意。”说完带着气出去了。 “还真用不上你们。”秦婆子听了这话已经没有去年那么生气了，这一年对方拿孙子挤兑了她几十回，她早就打定主意，就算他们老两口死的时候没孙子，摔盆也不用老三家一个人。 说完想起来旁边的儿子，跟秦老三一家吵了好几年年，头一回儿子站在自己这边，秦婆子有点欣慰：“老三，头还疼不？” “好多了。”秦巍诧异的看了秦婆子一眼，记忆中对方好像没有这么温和的说过话。 秦婆子也觉得刚刚自己的语气不对，笑了笑：“头一回你帮着娘说话，娘高兴。” “嗯。”秦巍理解了，之前他觉得这点事没什么，加上家里确实不缺粮食，也就没在意。但是现在不行了，他还想着怎么让家里过的更好呢，如果开了一个头，以后他往家里弄点东西，嘉宁还没吃上，先让别人拿走了，他不得气死。 “行了，趁太阳还没下去，你在院子里待一会，我去屋里把饺子包了。”秦婆子现在高兴，走路都带风，送完洗了把手去屋里包饺子。 秦巍点点头，等秦婆子进屋以后往隔壁看了一眼，接着发现自己刚刚想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站在那边看着自己，只是表情好像有点不对。 “怎么了？”秦巍往前面走了一步问道。 嘉宁看了他一会，问道：“你没有粮食吃了？” 秦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方是把刚刚他和秦婆子说的话当真了，点点头说道：“嗯，家里没有粮食了。”说完看着对方，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嘉宁看看他，又看看自己住着的院子，她住在对方家里，对方还帮她寄信，想了想说道：“你等我一下。”说完去屋里把剩下的一斤面拿出来，然后跑过去送给他。 秦巍一愣，他以为对方又跑了呢，没想到是给他送吃的：“面都给我了，你吃什么？”对方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一个人就送东西，那现在……秦巍刚想说什么，嘉宁开口了。 “我还有。”嘉宁说完小声的问了一句，“粮食给你了，你可以早点帮我寄信吗？”早点寄信早点收吃的，嘉宁决定到时候分他一点，他帮自己寄信了，是个好人。 一句话，让秦巍心里的感动荡然无存，他在这感天动地，对方是想让他快点寄信？但是就算心里再有气，对着这个人也说不出来一句重话：“明天上午帮你寄。” “好！”嘉宁满意了，果然送东西有用，“那我去吃饭了。”说完跳下去跑来，脚步十分欢快。 果然是用完就扔，秦巍看着对方的背影，决定下回对方有什么要求，一定不能轻易答应，答应完人就跑了，连个影都看不到。下回多提点要求，看看小没良心的会怎么样。 嘉宁不知道因为过河拆桥把对方得罪了，回去的时候段明明正在蒸馒头和窝窝：“明明，什么时候好？”忙乎一下午，感觉有点饿了，如果还不好，她就去屋里偷偷吃藏起来的饭，只是又觉得偷偷吃对不起段明明。 “马上就好了。”段明明算了下时间，“再等一小会，饿了吧？让你中午多吃点你不吃，下回一定不能吃这么少了。”段明明说完点点她的头。 “好。”被戳了嘉宁也不生气，搬个凳子在她身旁坐着，“明明，屋里还有一块肉，我们炒肉吃吧？”玉佩里藏的菜不能拿出来，但是面和肉没事，只要找好理由，嘉宁已经学聪明了。 “肉？”段明明没想到她带过来这么多东西，“要不留到过年再吃？”她们刚过来，过年的时候不一定能买到肉，既然有肉不如留到那时候。如果那时候有剩下的面，还可以包饺子。想到饺子的味道，段明明觉得自己必须打住，不然当着嘉宁的面流口水就糟了。 嘉宁摇摇头：“现在吃，过年再买。”肉等到过年都坏了。 “但是我们今年不一定能分到肉票，就算能分到肉票，我们对这里不熟悉，也抢不到。”段明明在心里叹了口气，嘉宁对这些事真是一点都不清楚，肉哪是想买就能买。 “没事，过年的时候哥哥就给我寄了。”嘉宁说道，哥哥跟她说过会寄吃的，没说寄肉，不过她可以把贝贝拿出来的肉当成哥哥寄的，只要把别人骗过去就行了。 “那我们炒一点？”段明明犹豫了一下，看她实在想吃，有点不忍心拒绝。 “好，我去拿。”嘉宁说了一声，走到屋里，让贝贝把剩下的一斤肉拿出来。 “怎么多？”段明明看着嘉宁拿出来的这块肉，少说也得有一斤，“我们切一小块，和昨天的白菜一起炖？” “都炖了。”嘉宁觉得一小块不够吃。 “这么多一顿吃了太可惜。”段明明对嘉宁有了新的认识，这么一块肉，平时他们在家的时候能吃一半个月，还是一大家子几十口人的情况下。 “剩下的明天早上吃。”嘉宁还是坚持都炒。 “要不我先把肉煸上？”段明明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样下回吃的时候也方便。说到底，她还是舍不得这么多肉一两顿吃完。 “行。”嘉宁点点头，她不会做，段明明怎么做都行，只要最后可以吃。 段明明去旁边的案板上先把肉切成小块，这块肉是是整块的，半肥半瘦，肥的那一半可以熬油，正好他们在这里没有油，瘦的那一半放白菜里。想到这段明明有点想流口水，说实话，在这之前她已经一个多月没碰过肉，还是昨天的菜吃了两块肉。 想过以后的日子会比以前好，但是没想到会好这么多，段明明再一次庆幸自己的决定，留在城里也是嫁人，还不如在这里过得好，不过想到嫁人，段明明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嘉宁说过的话。 “嘉宁，家里真给你说亲了？” “对。”嘉宁点点头，母亲说了，跟谁说都说定亲了。这样才安全，她这句话记清楚了。 “这么早？”段明明这次是真的惊讶，他本来以为嘉宁早上的回复是为了应付对方，没想到是真的定亲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说到这段明明有点担心，她们这种知青回城不容易，如果嘉宁一直不回去，对方变心了怎么办？ 嘉宁这么好，段明明不想让她受一点委屈。 “我不知道。”嘉宁摇摇头，本来就是假的，再问就编不下去了，嘉宁摸摸肚子，开始转移话题，“明明，馒头还不好吗？” “对，我给忘了。”段明明连忙站起来，时间已经到了，她刚刚光顾着说话没注意。 嘉宁在她身后轻轻拍了拍胸口，撒谎太难了，等过几天学会了写字一定要问问哥哥别人问她跟谁定亲怎么回答。 段明明不知道嘉宁在背后的小动作，把馒头拿出来以后先递给嘉宁一个：“你先吃。” “谢谢明明。”嘉宁接过来，小心地掰了一块，放进嘴里，新蒸出来的馒头比窝窝好吃多了，有一丝丝甜，馒头不大，没过多大会一个馒头就下肚了。 “还吃不？”段明明刷干净锅，正想往锅里放肉，转头一看嘉宁已经吃完了。 “不吃了。”嘉宁摇头，“等会吃饭的时候一起吃，明明，我去洗白菜。”以前姐姐做糕点就是这样，刚出锅第一个给她吃，然后两个人一起吃。 “会洗菜吗？一定小心点。”段明明有点不放心，对方看起来没进过厨房。昨天还哪里都好奇，舀水都不会，洗菜能行吗？ “我会。”洗菜嘉宁没干过，但是她看过很多人干，她和姐姐住的地方有个小厨房，姐姐带她去做糕点会看到厨娘在洗菜切菜，切菜嘉宁不敢碰，但是洗菜可以。 洗菜不难，除了刚开始水凉冰了一下，接下来就好了。不过因为第一次尝试，所以速度很慢，等嘉宁把段明明刚刚切好的白菜洗干净以后，段明明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白菜下锅。 “放下就行，嘉宁，你去那边烤烤火。”看到她的手指被冻得通红，段明明有点心疼。 “好。”嘉宁走过去坐下，烤火的时候时不时往里面塞两根柴火，这里很暖和。 “嘉宁，你家里只有一个哥哥吗？”段明明炒着锅里的菜随口问。 “还有一个姐姐。”嘉宁皱眉，但是这个姐姐不好，小时候经常趁大人不在的时候欺负她，所以每次看到对方都有点害怕。 “家里怎么同意你过来的？”这一点才是段明明好奇的地方，按照嘉宁的性格，家里对她应该很重视才对，而且有哥哥有姐姐，怎么会让最小的嘉宁过来。 “二姐偷偷写了我的名字。”嘉宁有点委屈，她本来不用过来干活的。 “啊？”段明明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心里对嘉宁的心疼多了一分，安慰道，“在这里也不错，大队长人挺好的，我们运气好被分到这里，而且你刚刚不是给家里写信了吗？你哥可能会想办法让你回城。”回城是有些不容易，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是想到对方随时可能走，段明明心里有些不舍得。 有对方在的地方她莫名很开心，对方像一个开心果一样，一举一动都能带动身边人的情绪。 “不知道。”嘉宁知道哥哥在想办法，但是听别人的语气就知道回城不容易。 “没事，走一步看一步。”段明明后悔自己刚刚提起了这件事，“在这边除了要干活，其他的也不差。” “嗯。”嘉宁点头，在这里不用和亲，让她干什么都可以。 不知道嘉宁心里在想什么，段明明说完话以后低头看锅里的菜已经快好了，跟她说了一声不用再加柴火，把锅里的菜盛出来，然后开始煮稀饭。 还是前几顿喝的那个，嘉宁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了，低头往锅底塞木头，想着什么时候能有新的奖励。 “嘉宁，明天我们去后山捡柴火吧。”段明明看到嘉宁身后的木头已经没有多少了，这还是大队长家的柴火，她们都快用完了，要快点给人补上。 嘉宁回过神点点头：“好，什么时候去？” “明天下工以后，不知道明天我们去干什么。”段明明说道，有点担心明天会晚。 “好。”嘉宁乖乖答应。 两个人又说了几会话，锅里的饭好了，因为今天回来的早，所以吃完饭以后天还没黑，段明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问嘉宁：“要不我们现在出去捡一点树枝回来？”今天多干一点，明天就能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