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等回去再看看。”秦老头背着手,要是能塞得下,就让她们四个人住一间。 他们村里的知青院是由大队分出来的一部分,因为刚开始住大通铺的时候,几个知青天天吵架。秦老头干脆让人在屋里加了几层土墙,分成小屋,每间屋里住两三个人,这样他们吵得就没刚开始厉害了。 秦老头想着,就指望这几个知青能省点事,别像前几年的知青一样,走几步路都说脚疼。只是怕什么来什么,秦老头刚想到这件事,后面就出了动静。 “明明,我脚疼。”刚开始走的时候嘉宁没什么感觉,加上刚刚在说话分神,没有感觉到不舒服,但是越走她感觉自己的脚不对劲,刚开始是有点痒,现在已经开始疼了。 “脚疼就多走两步,习惯就不疼了。”秦老头觉得这丫头生来就是克自己的,跟家里躺着的三儿子有的一拼。自己越不想出什么事,她偏偏就办什么事,本来是带着几个人走着回去,要是让她坐了牛车,等会肯定有人跟着学。 “但是太疼了。”嘉宁觉得自己走不动了,每走一下脚都疼。 秦老头回头看看,小丫头泪都快出来了,而且看走路的样子不像是装的,他都活了这么多年了,真疼假疼一眼就能看出来。真疼就不能让她一直撑着,万一累出个好歹,那有点麻烦。 刚刚果然没猜错,这个知青在家里绝对没出过力,秦老头想着,忍不住想拿烟,他每次发愁的时候都想抽旱烟。 每年的知青就够头疼了,今年来了个什么都不会的,他这是做了什么孽,早知道这么麻烦,别说一袋化肥,十袋化肥也不换。 “算了,你去车上坐着歇一会。”不管怎么想,都走到这了,先把人带回去再说,秦老头说完眉头就皱起来了,这也太费事了。 嘉宁很听话,他让坐就坐,只是走过去以后看到牛车上有点脏,从包里拿出一件衣服垫在上面,然后把衣服铺平。 秦老头看到她的动作,感觉脑子抽抽的疼,那可是一件半新的衣服,只是看她这样子,在家怕是没少干。这么好的衣服,别人恐怕平时都舍不得穿出来,她倒好,直接铺上了。 嘉宁一点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垫好以后十分自然的坐上车。 “我也脚疼。”看到嘉宁说脚疼直接坐上了车,刚开始和秦老头吵架的那个知青眼闪了闪,转往前走了几步说道,有牛车干什么不坐,傻子才自己走呢。 秦老头一眼看出来她是装的,不耐烦地说:“脚疼也得走,不走就别回大队了。”有时让她上了车,一个两个都跟着学,那还不得坏事,大队里就这几头牛,平时都舍不得用,哪能这么糟蹋。 “凭什么她能坐我不能坐?”那个知青一脸不服气。 “就凭她是真疼,你是装的,别觉得这点小把戏我看不出来。”秦老头一点都没给她面子,这几年每年都是他过来接知青,一个两个打的什么主意,他一眼就能看明白,装脚疼,装肚子疼,为了上牛车,说什么的都有。 那人可能没想到这么快被拆穿,脸上十分尴尬,最后没再说话,老老实实的跟在他们身后走,只是心里依旧不服气,在后面小声的嘟囔着什么。 秦老头听到了,忍了忍没把嘴里的话说出来,只是接下来这半段路也没心情跟他们讲了。 嘉宁坐在牛车上,感受到刚刚说话的那个女知青在看自己,好奇的看回去,只是没想到对方却在瞪她。 “你瞪我干什么?”嘉宁问。 “谁瞪你了?你别冤枉人。” “我又没说你瞪的,你心虚什么?”嘉宁立马顶回去。 “我……”被嘉宁怼了一句,对方一时间找不到话狡辩。 “吵吵什么呢?别挑事。”秦老头朝后面喊了一句,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明明是她先冤枉我。”两个人吵架,只有自己被说了,那个人不服气。 “明珍,别说话了。”她身旁的女知青拉了一下,这时候不能说话,越说话越惹人生气。 “方知青,你有问题都可以反应,但是私下挑事,杏花村大队绝不允许。”秦老头停下步伐,语气严肃的跟方明珍说。 “我……”方明珍还想说什么。 “行了,下不为例,以后谁再闹事直接扣粮食。这都耽误多大功夫了,再不回去天都黑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找事。”秦老头不耐烦地打断她,事多。 车上的嘉宁一直不说话,她虽然不怕事,但是知道得罪了秦老头以后肯定不好过。 看到她安安静静的,秦老头稍微满意了点,虽然爱顶嘴,但是听话就行了。 接下来几个人都没有说话,说话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几个人到了杏花村大队。 嘉宁坐在牛车上,本来是朝后的,但是不想看到方明珍,转了身朝前坐,看到村口一条横幅好奇地看了两眼,然后和牛车上的木板比较,发现两边的字是一样的。 “杏花村大队?”嘉宁小声猜测。 “陈知青说对了,这就是我们大队的牌匾。”前面赶车的秦岗听到动静回了句,“这可是乡长亲自写的,好看吧?” 嘉宁看了他一眼:“我写的更好看。”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 秦老头本来觉得一路上终于安稳的回来了,听到这句话脑子又开始疼了:“你写的好,下回你写。” “好。”写就写,谁怕谁。 作者有话要说: 嘉宁:弱小,可怜,但会顶嘴。 第5章 秦老头之前一直觉得,没人比他家三儿子更能让人发火,然而今天他才认识到,以前是他见识短。 “不年不节的写什么字!” “我又没说非要写,是你说让我写的。”嘉宁觉得自己十分委屈。 “行行行,我不该说话。”秦老头觉得自己吵不过她,就算能吵得过,也不能吵,这都快进大队了,吵吵闹闹像样吗。更何况对方比自己儿子还小,吵了让人看笑话。 “二岗,直接去知青院。”秦老头安慰自己,把人送到知青院就好了,等把知青送回去,他回到家一定要好好歇歇。 “行。”秦岗答了一声,牵着牛往知青院的方向走。 “等会,你先下来。”秦老头这次走在后面,刚好看到坐车的嘉宁,突然想起来这事,脚疼在路上坐着牛车就算了,进了村不能这么办,让村里的知青看见又是事。 “好。”嘉宁听话的下了车,只是表情比刚刚更委屈了,默默走到段明明身边。 “嘉宁,坐牛车好吗?”段明明羡慕地问,她感觉自己腿累的不行,但是不敢跟秦队长说。 “不慌,硌得慌,还颠。”嘉宁摇摇头,就算她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平时坐的车也比这个好。 “但不用累腿了。”段明明还是羡慕,至少坐车的时候不用自己费劲。 只是想到刚刚嘉宁竟然敢跟秦队长顶嘴,顿时更佩服的她了,自己肯定不敢。 嘉宁没说话,正好前面的牛车已经开始走了,两人赶紧跟上去。 知青院距离村口大概半里路,一行来走了没多大会就到了。只是到了知青院,还有新的麻烦。 秦老头看了看知青院里的空房子,只剩下两间屋,而且这两间屋还被人放了东西。看着屋里乱七八糟的桌子椅子,秦老头把旱烟往腰上一别,冲着外面就喊:“屋里都是谁的东西,给我收拾干净,等会要是不收拾都给新来的知青用。” 秦老头心里有气,这些桌子凳子都是大队里给知青的,本来的是为了他们方便,一间屋一个桌子几把椅子,平时能坐坐,也能在屋里吃吃饭。 谁知道大队里都这么用心了,人家却不当好东西,看看把两间屋折腾的,桌上撒的剩菜剩饭也不知道擦擦,桌子椅子歪七扭八。他不气这两间屋有人用,他气得是这些人不爱惜东西。 嘉宁站在门口,好奇的往屋里看了一眼,顿时一脸嫌弃,德母妃在冷宫的住处都比这边好。 秦老头本来说完话就生气,结果一回头看到小知青一脸嫌弃,觉得自己找到制她的法子了。 “咋啦,嫌里面脏?今天夜里你就住住这里。”还跟自己顶嘴,现在傻眼了吧。 “我不住。”嘉宁摇头,往后退了两步,“我不住这里。”实在是里面的脏乱差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一想到自己晚上可能会住在这里,嘉宁也不管当时刘云云怎么交代自己的,直接拒绝。 “不住这,你住哪?”秦老头一愣,每个知青过来都是不愿意住,但是最后住的都好好的,怎么这回这个反应这么大。 “我不要住这里。”嘉宁拼命的摇头,可能是用力太猛,也可能是刚刚看到了桌上不知道多久没打扫的剩菜剩饭的原因,下一刻嘉宁就感觉一阵反胃,看了一圈没有痰盂,只能找了个墙根干呕。 新来的小知青刚进知青院就吐了,本来被秦老头喊出来收拾屋子的几个知青现在也不动了,站在一边看热闹。 “看什么看,赶紧收拾去。”秦老头语气不耐烦的把他们轰进去,叹了口气跟嘉宁说,“陈知青,你怀里有水壶,喝几口水。”早知道自己刚刚别说话。 嘉宁微微点头,把水壶打开含了一小口水漱口。从家里到的热水,现在已经变温了,刚好能入嘴。 嘉宁漱口之后又喝了两口水,才感觉自己舒服了,缓缓站起来。 那边秦老头看着知青开始把里面的桌子椅子往外搬,开始考虑怎么安排几个人。 知青院里有炕,不过这个炕是连着的,隔开以后每间屋里占的空不大。 剩下的这两间屋炕大概有两三米宽,睡两个人正好,睡三个人也能挤挤,但是四个人的话就挤不下了。 秦老头仔细看了一下,两间屋一大一小,大的那间屋住三个人行,小的的那间屋住三个人都稍微有点挤。 但是这次带回来七个知青,秦老头犯了难,怎么安排都住不下。 这两个房间还是因为今年有几个知青结婚空下来的,本来整个大队里都住满了。他当时还打算如果再来知青没地方,就去队员家里住。没想到后来有知青结婚,空下来几个位置。 只是就算这样也不够住的,秦老头看着院子里正等着的几个知青,又看看屋里的炕,最后决定分出来两个人,重新找地方。 “二岗,你去写个纸条抓阄,七个,两个不一样的。”想好以后秦老头直接跟侄子说。 秦岗答应着跑出去,出去之前没忘记把牛牵回去。 “等会二岗过来我们就抓阄。”秦老头想着等会看看谁被抽出来了。 嘉宁从喝完水以后就在一边安静的听着,只是不知道对方要抓什么。 “你们七个人,等会这里住五个,剩下的两个我再找地方。”秦老头叹了口气,想着剩下的两个知青能住谁家。 “哦。”嘉宁点点头,她懂了,如果她抽到了那两个,她就可以不在这里住。 “大队长,剩下的两个知青住哪?”正在往外面搬东西的老知青问了一句,心里想要是住的地方好她就申请调换。 “谁知道能住哪,看看村口哪个茅草屋空着,总不能让他们没地方住。” 秦老头说出茅草屋以后其他人都安静了,唯恐对方看自己不顺眼把自己安排到外面去。 只有嘉宁,听到茅草屋以后不但没有害怕,还有些高兴,如果她能去外面住就好了。 “我想去外面住。”嘉宁抬头看秦老头的表情,小声地说了一句。 “想去就抓阄,等会抓完了不能换。”秦老头现在已经没了刚刚的暴脾气。 “好。”嘉宁点头,如果能去外面住,茅草屋也行。 “拿来了,二叔你看看对不?”两人正说着,秦岗从外面跑进来,拿着一把纸条给秦老头。 秦老头接过来挨个团成球,跟在院子里开热闹的知青要了一只碗,把纸团放在里面让几个人抓:“一个人只能抓一个,不能偷偷看,抓住什么就是什么。” 几个知青走过去,嘉宁走在最后,前面几个人抓个阄磨磨蹭蹭,恨不得透过每个纸团看里写了什么。 秦老头被他们的速度气得要命,忍不住又凶了一顿:“赶紧抓,再不抓都出去住,多大点事,磨磨蹭蹭的,还能办妥不?” 秦老头说完以后,嘉宁感受到前面几个人动作稍微快了点。 嘉宁在他们后面,所以是最后一个抓的,等轮到她的时候,碗里只剩孤零零的最后一个。嘉宁一点都不纠结,直接把它拿了起来。 “行,我跟你们说说哪个是要出去住的。”秦老头咳了一声,然后继续说:“纸条上写着出的,就是出去住。还有五个写留,这是留下来的。” “怎么可能?我不出去!”秦老头话音刚落,后面就传来了方明珍的声音,可能不是相信自己抽中了出去的,说出来动静很大。 “咋呼什么?”秦老头最烦的就是咋咋呼呼,他本来就累的不行,就想赶紧弄好赶紧回去,听到这声音就脑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