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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来,你又是怎么住进你小姨的家里去的呢?”陈原臻轻声问道。 “因为到后来,妈妈就昏倒了。”纪叙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起来,“我那时还没反应过来,可小姨就已经抱住了妈妈,把妈妈送到了医院……” 纪叙说着说着有了要哭的意思,可他又吸了吸鼻子,把眼中的酸涩强忍下去。 陈原臻心有不忍,她本意并不是想要引起孩子的伤心事,于是她正欲开口让纪叙不用再说了,可纪叙却并没有停止,而是又说道: “小姨……在医院里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 陈原臻眉心微动,好奇道:“是什么?” “小姨问我,为什么,不哭。” “为什么……不哭?”陈原臻有些疑惑地低头看了看纪叙。 “嗯……小姨还说,说我应该哭的,她一直都在等着我哭,等得手心都要攥出血了。可我、可我就是不哭……” 陈原臻的心跳突然像是漏了一拍。 她茫然地抬眸看着还在对面迎着冷风行走的纪慈希。 “为什么不哭。” 陈原臻在一瞬间突然觉得心里憋闷得厉害,另一只手逐渐握拳。 那时的纪慈希……是以怎样的表情,怎样的心情问出这句话的呢? 她很想知道,可又不敢知道。 她实在害怕,害怕纪叙会告诉她,纪慈希就连说那句话的时候,也面无表情的。 正因为过于汹涌,所以才要拼了命地压抑。 “所以纪叙……”陈原臻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你那时……为什么没哭?” “妈妈不准我哭。”纪叙回答道,“妈妈说,小姨不喜欢看到小孩子哭哭啼啼的,所以不准我哭。” 纪叙说着又一次吸了吸鼻子,陈原臻转眸,这才发现纪叙的眼圈已经是通红,他刚才说话呜咽不清,原来是一直在咬着自己的嘴唇,他正强忍着不让自己流出眼泪。 陈原臻抬起手,她本想摸摸纪叙的头去安抚他,可是看着纪叙那副强忍泪水的模样,她的手悬在半空又迟疑了一下。 最终,她只是帮纪叙带上了羽绒服上自带着的帽子。 她绕到纪叙身前蹲下身子,用颤抖的手抚摸着他尚还娇嫩的嘴唇。 “别咬嘴巴……会很痛。” 纪叙的眼泪在眼眶中不安地滚动着,合着冬日的寒风,最终还是不听话地沿着脸颊,簌簌滚落。 “可是漂亮姐姐……”纪叙哭着对陈原臻说道。 “我觉得……我觉得我妈妈说错了!” 陈原臻伸手擦干了纪叙的眼泪,轻声问道:“你妈妈她……说错什么了?” “小姨她、她……她并不反感我哭!也并不反感妈妈!” 最后的那句话,纪叙是哭着嘶喊出来的。 直到听见纪叙的这句话,陈原臻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才终于沉重地落下。此时她像是与人搏斗了许久终于取得了胜利一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咧开嘴笑起来,可是那个笑容却没有维持多久,就变形成了一种极为心痛的表情,她用冰凉的手胡乱地擦拭着纪叙脸上挂着的泪水,或许是因为慌乱,她连自己手指的力度都无法掌握,在纪叙的脸上留下了几道红印。 “对,你说得对,纪叙。你说得对,说得对……” 陈原臻毫无意义地重复着“你说得对”,也不知到底是说给纪叙,还是在说给自己。 当她再次回眸看向纪慈希的身影,发现纪慈希始终都没有抬起头,她一直只看着脚下的路,无论是刮在她身上透骨的寒风,还是与她擦身而过的路人,这些事物对于她来说,都好像是不存在。 在外人看来,纪慈希是一个难以深交的人。 在姐姐看来,妹妹是一个孤僻自立到了极致的人。 而在陈原臻看来,纪慈希却是一个茫然的人。 一个不懂别人,也没有人懂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纪叙哭了,纪慈希就可以早一点让姐姐进门。她其实一直都在等。 想了想,还是把这部分单独列成一个章节了。 第49章 不要推开 陈原臻开车来的时候并不觉得, 直到现在她牵着纪叙的手,亲自去走这条路,才发现这条路竟然如此迢迢。 不知走了有多久, 终于走到了马路的尽头, 又一次逢上了路口。 接下来的路要转向了,纪慈希停下了脚步, 她抬起头, 看向马路对面的陈原臻和纪叙。 陈原臻不知何时已经停下, 她握着纪叙的手,等待着纪慈希走过来。 纪慈希的手在无意识地随着手表秒针的移动打着拍子, 在她打到第六十五的时候, 交通灯变成了绿色。 化作人与电动车自行车交织在一起的浪潮中的一份子,纪慈希快步走到了陈原臻和纪叙的身边。 她垂眸看看纪叙, 见他规规矩矩地带着羽绒服的帽子, 衣领也严严实实地遮住了细嫩的脖颈。她满意地抿了抿嘴,之后才想起去看陈原臻。 她抬眸,本想说些什么揶揄故意要与她一同走路的陈原臻,却一不小心对上了陈原臻的双眸。 隔着焦黄色的路灯光,纪慈希的眉毛一跳。 她看见陈原臻的眼睛里带着血丝,这是任何化妆品都无法遮盖的痕迹。